许妙云第一次对林听晚动杀心,是在许回被侍郎刺伤胳膊的那天。
太医刚包扎好伤口,许回还在昏迷,她坐在床边,看着弟弟苍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盛京,更不该勾得她弟弟魂不守舍,连命都敢不要。
她是堂堂贵妃,父兄在朝为官,弟弟是御史大夫的心头肉,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入宫三年,她从才人一步步爬到贵妃之位,靠的从来不是柔情,而是手腕。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她许妙云护短,谁敢动她许家的人,她定要对方扒层皮。
可林听晚偏不。
那个太傅府的小狐狸,顶着“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看似温顺,实则一肚子算计。她哄得许回团团转,让明子谦为她奔走,连冷面的江则都对她另眼相看,甚至……连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提起林听晚时,语气里都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软。
“姐,听晚不是你想的那样。”许回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林听晚辩解。
许妙云气得摔了茶盏:“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她是什么样?是看着你被人捅一刀还拍手叫好的样子?”
许回急得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她是为了帮慕言翻案……”
“慕言!又是慕言!”许妙云厉声打断他,“一个罪臣之后,值得你们一个个前赴后继?若不是他,你怎会卷入这些腌臜事?”
她恨慕言,更恨林听晚。恨他们把许回拖进深渊,恨他们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整日提心吊胆。
她不是没试过打压林听晚。宫宴上的刁难,私下里的使绊子,甚至想借皇帝的手将她纳入后宫,断了许回的念想。可林听晚总能四两拨千斤,不仅没吃亏,反而显得她这个贵妃小家子气。
直到林听晚独自闯进凤仪宫,对她说“王尚书和镇国公要对许回下手”时,许妙云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她看着林听晚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面没有谄媚,没有畏惧,只有冷静的剖析:“贵妃娘娘,您护得了许公子一时,护不了他一世。王尚书倒台之日,就是许公子安全之时。”
许妙云背过身,看着铜镜里自己明艳却冰冷的脸。她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害?父亲早说过王尚书与镇国公勾结,贪墨军粮,只是此事牵连太广,她一个后宫妇人,能做什么?
可林听晚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不能失去这个弟弟。
最终,她还是说服了父亲,拿出了那些藏了多年的证据。看着父亲将证据交给明子谦时,许妙云站在廊下,望着宫墙外的盛京,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贵妃,如此无力。
太尉府冤案昭雪那天,后宫一片哗然。宫女们窃窃私语,说忠烈公遗孤要带林听晚去江南了。
许妙云坐在梳妆台前,让侍女为她卸下凤钗。那支凤凰展翅的金钗,是她封贵妃时皇帝所赐,华丽却沉重,压得她颈间发酸。
“娘娘,要去送送许公子吗?”侍女轻声问。
许妙云拿起眉笔,对着镜子细细描绘,声音平淡:“不必了。”
她知道许回会去送。那个傻弟弟,怕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好能多看林听晚一眼。
后来,许回要去西疆参军,来宫里辞行。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铠甲,身姿挺拔,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顽劣,多了几分坚毅。
“姐,我走了。”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在宫里……照顾好自己。”
许妙云别过脸,看着窗外的梧桐叶:“滚吧,别死在外面,丢我们许家的人。”
许回笑了笑,转身离去。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才敢抬手,拭去眼角的泪。
这宫里的日子,依旧日复一日。皇帝偶尔会来凤仪宫坐坐,陪她下一盘棋,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起身去往别处。她从不争宠,也不妒恨,安安静静地做她的贵妃,守着许家的荣耀。
只是偶尔在深夜,她会拿出许回小时候送她的那支木簪——歪歪扭扭的凤凰形状,是他用压岁钱请木匠做的。那时他还小,奶声奶气地说:“姐,等我长大了,给你买真的凤钗,让你做最尊贵的娘娘。”
如今,她真的成了最尊贵的娘娘,却再也听不到弟弟的嬉闹声了。
三年后,许回从西疆回来,成了禁军副统领。他来宫里看她,身上带着风霜,却更沉稳了。他没提林听晚,也没说西疆的苦,只说给她带了西域的宝石,让工匠打造成新的凤钗。
“姐,你瘦了。”他看着她,眼神里有愧疚。
许妙云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胡说,本宫吃好喝好,胖了不少呢。”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姐弟俩身上,温暖得像多年前的午后。
许妙云知道,许回心里的那点念想,怕是这辈子都放不下了。就像她,守着这宫墙,守着许家的安稳,心里也藏着一份牵挂——不是对皇帝的爱,不是对权势的贪,而是对那个远在江南的弟弟,和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一份复杂的祝福。
愿他们在江南安好,愿她的傻弟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而她,会继续戴着这沉重的凤钗,守着这深宫,守着许家的荣光,直到青丝染霜,直到宫墙的梧桐叶落满庭院。
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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