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消失的那天,紫宸殿的金桂落了满地,像一场无声的哀悼。
殳时透站在暖阁里,手里攥着那支石青色的披风,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药草香——那是石头最喜欢的味道。圆子的电子音、青铜锁的金光、石头最后含泪的眼……那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冲撞,撞得她心口生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皇姐……”明慧王殳时逸走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声音哽咽,“皇后娘娘她……”
“她没走。”殳时透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她只是回家看看,很快就会回来。”
没有人敢反驳。
三日后,早朝。
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欲言又止:“陛下,皇后娘娘……怕是回不来了,这凤位……”
“凤位有人。”殳时透抬眼,目光扫过众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石头永远是朕的皇后,这位置,她不回来,就一直空着,等她。”
“可陛下!”吏部尚书急了,“国不可一日无后,皇子……”
“朕不需要其他皇子。”殳时透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时逸、时箫,就是朕的亲人。至于皇后之位,除了石头,谁也坐不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殿外的天空,像是在对谁说话:“她只是暂时离开,朕等她回来。”
众臣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再劝。他们看着帝王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执拗,忽然明白,这位陛下的心,早已跟着那位神秘的皇后,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太液池的水结了又化,暖阁里的药圃始终有人打理,薄荷、紫苏长得郁郁葱葱,像在等主人回来。
殳时透依旧处理政务,只是不再熬夜,会准时回坤宁宫——那里的陈设一点没变,凤榻上铺着石头喜欢的湖蓝色被褥,梳妆台上摆着她没带走的木梳,连窗台上的绿萼梅,都还是当年的那株。
明慧王妃阿青时常来坤宁宫,有时带着新做的桂花糕,有时只是坐着陪她说说话。她不提“石头”,却总在聊起江南时,故意说:“那年在瘦西湖,皇后娘娘说喜欢湖边的柳树,明年开春,咱们再去种几棵?”
殳时透会笑着点头:“好啊,等她回来一起种。”
殳时箫长了个子,不再是那个抢糖吃的小孩,却还是会跑到坤宁宫,抱着个兔子灯说:“皇姐,石姑娘说过,兔子灯要挂在床头,才能做甜甜的梦。”
殳时透会摸摸他的头:“嗯,挂着,等她回来看。”
朝臣们还是会提立后,会说“为了社稷”,会说“陛下还年轻”。殳时透从不发怒,只是淡淡地说:“朕的皇后,在等朕。”
后来,再也没人提了。
十年后的一个深秋,殳时透坐在坤宁宫的窗边,看着暖阁里的薄荷。明慧王和王妃带着孩子来请安,小世子奶声奶气地喊“皇姑祖母”,像极了当年的殳时箫。
“皇姐,”殳时逸看着她鬓边的白发,轻声道,“江南的桂花又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殳时透摇摇头,拿起那支刻着“透”字的银簪——这十年,她从未离身。“不去了,她回来要是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阿青走过来,替她披上披风:“皇后娘娘要是回来,肯定会先去暖阁看她的药圃,咱们守着就好。”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坤宁宫的匾额上,“坤宁”二字泛着温润的光。殿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桂树的沙沙声,像谁在轻轻诉说。
殳时透拿起桌上的画卷,上面是十年前石头画的那四个小人,只是她后来添了许多——江南的桃花,北国的雪,明慧王府的玉兰,三殿下的兔子灯……画的末尾,是两只依偎的鸟,嘴里叼着桂花枝,飞向无尽的远方。
她知道,石头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那又如何?
她的皇后,活在江南的春风里,活在暖阁的药香里,活在她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里。这凤位,这宫墙,这万里江山,都是她等她的凭证。
爱不是占有,是成全;不是朝夕相伴,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太液池的水又起了涟漪,像当年石头第一次进宫时,投下的那枚石子。
而紫宸殿的龙椅旁,那把属于皇后的凤椅,永远空着,却又永远满着。
因为她的皇后,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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