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射击

第二天清晨，阳光刺破薄雾，却无法驱散训练场上弥漫的紧张气氛。代号臂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女兵们的脸色却比昨天更加凝重。信任射击！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训练场被重新布置过。前方竖立着一排人形靶。而在靶位和人形靶之间，间隔大约五十米的地方，竖起了一面由高强度防弹玻璃和厚实木板混合组成的特殊挡板。挡板上方，留出了几个狭窄的射击孔。而挡板后面，则站着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雷电突击队的队员！哈雷、小蜜蜂、元宝……他们将轮流站在那里，充当“人质”或“保护目标”。女兵们的任务，就是站在射击位上，透过那狭窄的射击孔，在教官的口令下，精准地击中挡板前方、紧贴着挡板竖立起来的一个个小型目标靶（模拟歹徒）！子弹将从挡板上的射击孔飞出，擦着“人质”的身体边缘，射向目标！

要求：快！准！稳！不能有丝毫犹豫！更不能有丝毫偏差！子弹但凡偏离目标几厘米，就可能擦伤甚至击中挡板后的队友！这考验的，绝不仅仅是枪法！更是对队友绝对的信任！是对自己绝对的自信！是对心理素质最残酷的锤炼！

“规则都清楚了吗？！”雷战站在队列前方，声音冰冷如铁，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张紧张的脸，“目标出现，听口令射击！打中目标，过关！脱靶，或者子弹轨迹威胁到挡板后的队友，淘汰！滚蛋！”

“清楚！”女兵们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抖。

“谁第一个？！”雷战的目光扫视着。

“报告！我先来！”谭晓琳深吸一口气，第一个站了出来。作为教导员，她必须以身作则。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

雷战点点头。哈雷主动走到了挡板后面，对着谭晓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比了个“V”字手势。但这丝毫没能缓解谭晓琳的紧张。她握着枪的手心全是汗。

叶寸心站在队列中，目光平静地看着挡板后的哈雷。前世，就是在这个训练场上，哈雷因为一个习惯性的战术动作暴露，差点被模拟狙击手击中。而现在，他站在那里，将成为战友枪口下的“人质”。命运的轨迹，似乎又在悄然重合。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枪身，眼底深处一片沉静。信任射击，对她而言，是融入骨血的本能。

“目标一！准备！” 阎王的口令响起！

一个贴着挡板边缘竖起的、只有巴掌大的红色圆形靶子瞬间弹起！

“砰！” 谭晓琳几乎是凭着本能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出！

“噗！” 红心！命中！

“目标二！”

又一个靶子弹起！

“砰！”

再次命中！

谭晓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专注。

“目标三！右侧！”

口令刚落，一个靶子在哈雷身体右侧、几乎紧贴着他迷彩服袖口的位置弹起！

谭晓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迟疑！哈雷那张带着信任笑容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子弹……要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去！

“射击！！！” 阎王的怒吼如同炸雷！

“砰！” 枪响了！

子弹擦着哈雷的迷彩服袖口边缘飞过，精准地命中了那个小小的红色靶心！留下一个清晰的弹孔！

“呼……” 谭晓琳和挡板后的哈雷，几乎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谭晓琳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一瞬间的迟疑，差点让她功亏一篑！

“过！” 雷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接着是何璐、田果、唐笑笑……每个人都经历了同样的心理煎熬。子弹擦着战友身体飞过的瞬间，那种头皮发麻、心脏骤停的感觉，让她们终生难忘。有人顺利过关，激动得几乎落泪。欧阳倩在射击前紧张得手抖，被阎王呵斥了几次才稳住，虽然最终也打中了目标，但脸色白得像纸，下来后腿都软了。

轮到沈兰妮。她走到射击位，眼神凌厉依旧，但握枪的手却比平时更用力，指节泛白。

“目标一！左侧！”

靶子在哈雷身体左侧弹出！

“砰！” 沈兰妮毫不犹豫开枪！命中！

“目标二！头部上方！”

靶子紧贴着哈雷钢盔上方弹出！极其危险的位置！

“砰！” 枪响靶落！干脆利落！

沈兰妮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桀骜。她对自己的枪法和心理素质向来自信。

“目标三！正前方！低！”

口令响起！一个靶子紧贴着挡板底部、几乎是贴着哈雷作战靴鞋尖的位置猛地弹起！位置刁钻至极！

沈兰妮眼神一凝！这个角度！子弹必须擦着哈雷的鞋尖射过去！稍有不慎……

“射击！！！” 阎王的催促如同催命符！

沈兰妮的呼吸停滞了半秒！哈雷那双沾满泥泞的作战靴在她瞄准镜里清晰无比！开枪？万一……那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脑海！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犹豫间！

“砰！”

枪声响起！却不是来自沈兰妮的枪口！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擦着哈雷的鞋尖上方毫厘之处飞过，将那个刚刚弹起的靶子瞬间击穿！粉碎！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挡板后面一脸懵的哈雷！

沈兰妮猛地扭头！只见叶寸心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步，手中的95式自动步枪枪口还飘散着一缕淡淡的青烟！她保持着射击姿势，侧脸线条冷硬如刀，眼神锐利如鹰！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枪，正是她开的！

“叶寸心！谁让你开枪的？！”阎王暴怒的声音炸响！他根本没下口令！

雷战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射向叶寸心！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有审视，更有一种被触犯权威的怒火！

叶寸心缓缓放下枪，动作稳定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她迎向雷战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报告雷教官！沈兰妮犹豫了！目标出现超过0.5秒未击发！按照实战规则，犹豫等于失败！更可能危及队友生命！作为狙击手，我补枪清除威胁！完毕！”她的理由掷地有声，直接点破了沈兰妮那瞬间的犹豫，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同时也隐隐点出，她开枪是为了避免可能危及哈雷的风险！

沈兰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是被当众戳穿、无地自容的羞愤！她死死瞪着叶寸心，握着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叶寸心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迎视着雷战。

雷战死死地盯着叶寸心。她的解释无懈可击。0.5秒的犹豫，在真正的战场上，足够死一百次！她果断补枪，确实符合实战规则，甚至可以说……救场及时！但，她凭什么判断沈兰妮犹豫了？凭什么在教官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自开枪？她那快如闪电的反应、精准到毫厘的枪法、还有那份在高压下依旧冷静到可怕的判断力……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她根本不需要这个训练！她早已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理由成立！”雷战的声音如同冰渣子摩擦，压抑着翻腾的怒火和更深的探究，“沈兰妮！犹豫不决！视为脱靶！淘汰待定！负重二十公斤，操场一百圈！现在！立刻！马上！滚！”

沈兰妮身体猛地一晃，眼中瞬间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的泪水！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争辩，猛地一个敬礼，转身，冲向操场边的负重背包。她的背影充满了悲愤和决绝。

雷战的目光重新落回叶寸心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她洞穿：“叶寸心！擅自行动！无组织无纪律！罚你，代替沈兰妮，完成信任射击！目标不变！由我亲自充当人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轰！如同平地惊雷！整个训练场瞬间死寂！所有女兵都倒吸一口冷气！连老狐狸和阎王都变了脸色！让叶寸心对着雷神开枪？！这……这惩罚也太狠了！

叶寸心的瞳孔在听到“由我亲自充当人质”的刹那，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前世雪山之上，他扑向哈雷，自己为他挡枪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脑海！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雷战却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走向挡板后方，取代了哈雷的位置。他高大的身影稳稳地站在防弹玻璃和木板后面，隔着狭窄的射击孔，那双锐利如鹰、带着强烈审视和某种近乎挑衅意味的目光，穿透玻璃，死死地锁定了射击位上那个瞬间僵直的身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

叶寸心握着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声。挡板后面，不再是哈雷，不再是任何一个雷电队员，是雷战！是她前世用生命去守护、今生发誓要改变其命运的人！而现在，她手中的枪口，将要对着他射击！子弹将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巨大的心理冲击如同海啸般袭来！前世为他挡枪时子弹撕裂身体的剧痛，他体温流失的冰冷，还有那份无法挽回的绝望……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如同失控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理智的堤坝！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握着枪的手臂开始出现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控制的颤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剧烈的波澜——恐惧、抗拒、痛苦……还有深埋的、无法言说的情愫！

“准备！”阎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挡板前方，紧贴着雷战身体左侧的位置，一个红色的目标靶无声地弹起！距离雷战的左臂，不足十公分！

叶寸心的枪口瞬间指向了那个靶子！瞄准镜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靶心！但她的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无法扣下！

雷战就站在那里！透过射击孔，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冷硬的下颌线，看到他锐利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等待她崩溃的冷酷！他在逼她！用这种方式，逼她暴露！逼她承认！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靶子竖立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射击！！！”阎王的声音如同炸雷！

叶寸心的身体猛地一颤！手指条件反射地要扣下扳机！但就在那一刹那！前世雷战中弹倒下的画面如同血色闪电劈过脑海！

“不——！”一声绝望的嘶吼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她的手指僵硬了！扳机如同有千钧重！额角的冷汗瞬间滑落！

“废物！”雷战冰冷的声音透过挡板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嘲讽，“连扣扳机的勇气都没有？也配叫敌杀死？也配把后背交给战友？滚下去！”

这句“废物”和“也配叫敌杀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叶寸心最敏感的神经上！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恐惧和挣扎瞬间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暴烈的火焰吞噬！那是属于“敌杀死”的骄傲！是属于两世狙击手的尊严！是绝不容许被践踏的底线！

“闭嘴！”叶寸心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她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所有的犹豫、恐惧、痛苦，在这一刻被一股决绝的狠戾彻底取代！她不再看挡板后的雷战，目光死死锁定那个红色的靶心！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手臂的颤抖奇迹般消失！呼吸在刹那间变得悠长而平稳！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瞄准镜里那个小小的红色圆点！

“目标出现！射击！”阎王的口令再次响起！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砰！！！”

枪声清脆、果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凌厉！

子弹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擦着雷战左臂迷彩服边缘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撕裂空气，狠狠地钉入了那个红色靶心！靶子应声而碎！

枪声的余韵在训练场上空回荡。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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