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余温

酒吧的侧门推开时，浓重的烟草味混着威士忌的醇香扑面而来。苏祸站在门口略一停顿，浅灰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过室内——琴酒坐在吧台最里面的位置，黑色风衣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深色的衬衫，领口系着黑色的领带，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摇摇欲坠。

“前辈倒是比我早。”苏祸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琴酒旁边的高脚凳上，肘部搭在吧台上，指尖轻轻敲着光滑的木质台面。深紫色的衬衫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周围沉郁的氛围形成微妙的反差。

琴酒没回头，只是将燃尽的烟蒂摁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滋啦”声。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往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些，推给苏祸一杯：“警告到位了？”

“嗯。”苏祸接过酒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与自己温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他晃动着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看着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雪莉那丫头吓坏了，估计近期不敢再碰‘银色子弹’的资料。”

琴酒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光洁一片，没有任何饰品，只有之前受伤留下的浅粉色疤痕，像条淡色的丝带。他想起苏祸送雪莉离开时，自己其实就在街角的车里，看着他低头对雪莉说着什么，浅灰蓝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和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宫野明美那边呢？”琴酒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和诸星大走得太近了。”

“狐狸尾巴快藏不住了。”苏祸抿了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留下灼热的暖意，“不过她很聪明，只在边缘试探，没碰核心情报。”他顿了顿，浅灰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倒是诸星大，最近频繁出现在波洛咖啡厅，安室说他点的三明治总是多加火腿，像是在给谁带。”

琴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没接话，只是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酒。吧台后的调酒师识趣地退到了角落，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和酒杯碰撞的轻响。

苏祸看着琴酒专注喝酒的侧脸，银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平日里总是紧绷的下颌线此刻也显得柔和了些。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芝加哥，也是这样的夜晚，琴酒为了掩护他撤退，胳膊中了一枪，鲜血染红了黑色的风衣。他蹲在巷子里给琴酒包扎，对方疼得额头冒汗，却硬是没吭一声，只是在他不小心碰到伤口时，攥着他手腕的手用了点力。

“前辈在想什么？”苏祸的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琴酒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墨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苏祸的身影：“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改改爱多管闲事的毛病。”

“关心同事而已。”苏祸轻笑，故意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闻到琴酒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烟草味，“难道前辈希望我眼睁睁看着雪莉把研究所炸了？”

琴酒的呼吸微微一滞，能感觉到苏祸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颈侧，带着威士忌的醇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他身上的独特香气。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苏祸伸手按住了肩膀。

苏祸的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轻轻摩挲着琴酒衬衫的布料，动作带着点挑逗，眼神却很认真：“前辈，你知道吗？雪莉的实验日志里，有一页画着你的侧影，旁边写着‘组织的利刃’。”

琴酒的身体僵了僵，墨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或许吧。”苏祸低笑一声，收回手，重新靠回椅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我觉得，她画得很像。”

吧台后的挂钟敲了十下，发出沉闷的响声。琴酒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该走了。”

苏祸也跟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衬衫领口：“回安全屋？”

“嗯。”琴酒拿起椅背上的风衣，很自然地递给苏祸，“晚上冷。”

苏祸愣了一下，接过风衣。那上面还带着琴酒的体温，和他身上的气息，厚重而安心。他忽然笑了，浅灰蓝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像星星：“前辈这是……关心我？”

琴酒的耳根微微泛红，却没承认，只是转身往门口走，声音硬邦邦的：“啰嗦。”

苏祸低笑着跟上去，将琴酒的风衣披在肩上。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踝，带着深秋的寒意。他看着琴酒走在前面的背影，挺拔而孤傲，像一株在寒风中独自伫立的松树。

走到车边，琴酒打开车门，苏祸却没立刻上车，而是忽然开口：“前辈，明天去北海道吗？听说那里的枫叶红了，很漂亮。”

琴酒的动作顿住，转过头，墨绿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明亮。他看着苏祸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嗯。”

苏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太好了！我听说那里有家温泉旅馆，温泉蛋特别好吃……”

看着苏祸叽叽喳喳的样子，琴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快得像错觉。他知道，苏祸的玩世不恭只是伪装，冷酷无情的库莫尔才是他的底色。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却越来越习惯苏祸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他的调侃，习惯了他的试探，甚至习惯了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组织的温柔。

或许，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车子驶离新宿的小巷，融入夜色之中。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轻微轰鸣。苏祸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浅灰蓝的眼睛里带着满足的笑意。他知道，琴酒的默许，就是最大的纵容。

而琴酒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比平时稳了许多。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副驾驶座上的苏祸，看着他安静睡着的侧脸，墨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有些感情，就像这夜色里的酒香，无声无息，却早已弥漫开来，渗透进彼此的骨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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