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苏祸抬手松了松领带,深紫色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被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侧头看向身边的雪莉,目光在她白色实验服的袖口停顿了一瞬——那里沾着点淡蓝色的试剂,是她新调配的指示剂,遇酸会变成玫红,遇碱则会沉淀,像极了某种危险的信号。
雪莉的冰蓝色眼睛里还带着没褪尽的专注,显然还在复盘刚才的实验数据。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实验包的带子上划着,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和她母亲宫野艾莲娜如出一辙。苏祸记得十年前在北海道的研究所,宫野艾莲娜调试“银色子弹”时,也总爱这样摩挲白大褂的纽扣。
“再皱着眉,你姐姐该以为我欺负你了。”苏祸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指尖在雪莉的实验包带子上轻轻勾了下。那带子是宫野明美上周刚给她换的,米白色的帆布上绣着小小的铃兰花,针脚细密,带着属于姐姐的温柔。
雪莉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甩开他的手。她的移液枪用得比谁都稳,能在显微镜下精准地滴出0.1毫升的试剂,此刻捏着包带的手指却微微泛白,指节都用力到有些发红:“别碰我。”
苏祸低笑一声,没再逗她,只是加快了脚步。街角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脚踝,带着深秋的凉意。他远远就看到宫野明美站在那家常去的甜品店门口,米白色的风衣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只展翅欲飞的鸽子。她手里拎着个粉色的保温桶,上面印着“鲷鱼烧专门店”的字样,是雪莉从小爱吃的那家,老板娘认识她们姐妹俩,每次都会多放半勺豆沙。
“姐姐!”雪莉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些,快步走过去时,冰蓝色的眼睛里瞬间漫上暖意,连带着嘴角都微微扬起——这是她在研究所里从未有过的神情,像被阳光融化的冰。
宫野明美看到妹妹,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她的指尖带着刚拎过保温桶的温度,轻轻拂过雪莉的耳廓:“实验结束了?我给你带了鲷鱼烧,还是热的。”她的目光掠过雪莉身后的苏祸,礼貌地点了点头,眼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疏远,也没有过分热络:“苏祸先生也在。”
“顺路送她过来。”苏祸的语气很平淡,浅灰蓝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但他藏在口袋里的手却没闲着,指尖正轻轻摩挲着一枚金属徽章——那是今早从朗姆旧部的尸体上搜来的,蛇形纹缠绕着骷髅头,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这个图案,他昨天在雪莉的实验日志里见过,被她用铅笔淡淡地画在页角,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父母的旧物”。
宫野明美把一个鲷鱼烧递给雪莉,又拿起另一个递给苏祸,指尖的温度透过油纸传过来,带着食物的温热。“尝尝吧,老板娘今天加了栗子馅,说很适合秋天。”
苏祸笑着摆手拒绝,浅灰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我不爱吃甜的。”他的目光落在雪莉咬鲷鱼烧的动作上,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忽然开口,语气轻得像风:“你姐姐最近在查十年前的账目?”
雪莉的动作猛地顿住,嘴里的鲷鱼烧还没咽下去,冰蓝色的眼睛瞬间抬起来,像突然竖起尖刺的小兽,带着惊惶和警惕:“你监视我姐姐?!”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手里的鲷鱼烧差点掉在地上,豆沙馅顺着指缝往下流,烫得她指尖一缩。
“组织里哪有不被监视的人?”苏祸的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他往旁边走了半步,背对着宫野明美,用只有雪莉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尤其是和宫野夫妇沾边的人。”他的浅灰蓝眼睛里此刻没了笑意,只剩下冰封般的寒意,“她查的那笔账,牵扯到‘银色子弹’的早期经费,负责人是当年朗姆的心腹。再查下去,下次你收到的就不是鲷鱼烧,是她的骨灰。”
雪莉的脸瞬间白了,比她身上的实验服还要白。她手里的鲷鱼烧“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豆沙馅溅在米白色的帆布鞋上,像朵丑陋的污渍。她下意识地想去捡,却被宫野明美按住了手。
“志保,怎么了?”宫野明美的声音里带着关切,她不动声色地挡在妹妹身前,捡起地上的纸巾擦了擦雪莉的手指,“是不是烫到了?我去给你买瓶水。”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快速扫过苏祸的脸,像在评估眼前的威胁。
“没事。”雪莉的声音有些发紧,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一个鲷鱼烧咬了一口。但这一次,豆沙的甜腻在舌尖变得发苦,像掺了黄连,“就是实验有点累。”
苏祸看着她强撑的样子,浅灰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他往前走了半步,目光越过宫野明美,直直落在雪莉脸上:“你的实验日志,第七页夹着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分子式错了三个键。”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有颗很小的痣,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宫野夫妇的笔记里写过,这个错误会导致试剂剧烈爆炸——你想把整个研究所炸上天?”
雪莉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沿着脊椎一路滑下去,把白色实验服的内里都浸湿了。那张纸条是她上周偷偷从父母的旧箱子里找到的,泛黄的信纸上用父亲的笔迹写着一串复杂的分子式,旁边还有母亲用红笔标注的修改意见。她以为自己看懂了那些修改,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安分点。”苏祸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散漫,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人不是他。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雪莉耳里,“别仗着你姐姐护着,就真以为能在组织里随心所欲。”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雪莉正低着头和宫野明美说着什么,肩膀微微颤抖,像株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芦苇。宫野明美轻抚着她的后背,眼里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别怕”。阳光透过甜品店的玻璃窗照在两人身上,像层脆弱的金纱,仿佛风一吹就会碎。
苏祸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带着点嘲讽,又有点别的什么。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是琴酒常去的那家酒吧,在新宿的小巷深处,门帘是黑色的,挂着“今日休业”的牌子,只有组织的人才知道从侧门进。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街道,车窗外的霓虹灯飞快掠过,在苏祸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闪过刚才宫野明美的眼神——那温柔的表象下,藏着不容小觑的执拗。他知道这个女人,作为外围成员,她负责的只是最基础的信息整理,却总在不经意间打探核心情报。尤其是三个月前遇到那个化名诸星大的男人之后,她的动作明显频繁了起来。
看来,这对姐妹是铁了心要离开。
后视镜里,雪莉和宫野明美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苏祸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作用了——那丫头虽然倔强,却比谁都在乎她姐姐。有些线不能碰,有些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这是在组织里活下去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他想起十年前在北海道的研究所,宫野艾莲娜抱着年幼的雪莉,站在“银色子弹”的培养皿前,眼里闪着理想主义的光:“这会是能拯救世界的药物。”那时的宫野厚司站在一旁,沉默地抽烟,烟灰落在白大褂上都没察觉。谁能想到,最后这对天才夫妇会死于一场“意外”,连尸骨都没留下。
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苏祸付了钱,推开车门。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深紫色的衬衫在夜色里几乎要融进黑暗。他知道,宫野明美的调查不会就此停止,雪莉也迟早会再次翻开父母的笔记。但这就是组织,弱肉强食,没有温情可言。
他能做的,只有敲醒那只还在做梦的小猫,让她知道,好奇心有时候会害死猫,尤其是在遍地獠牙的黑暗里。至于那只试图带着小猫逃离的鸽子……苏祸低笑一声,推开酒吧的侧门,琴酒的身影在吧台后隐约可见,墨绿色的眼睛在烟雾中亮得像狼。
有些鸟儿,注定是关不住的。但飞得太高,只会摔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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