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时，简然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到地毯上。心脏还在咚咚狂跳，但那钝痛感却蔓延开来，比刚才踹出去的瞬间还要难受。

冰冷的道歉，公事公办的“处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她手脚发麻。简然烦躁地把脸埋进膝盖，耳朵上的热度还没完全消退，此刻却和心底涌上的酸涩混在一起，又烫又凉。

明明是他先……先当着牧延川的面那样。踹他一脚怎么了？他活该。

可那句“我懂了”和毫无温度的道歉……她用力揪了下自己的耳朵，仿佛想把那残留的灼热和烦闷都揪掉。

门外彻底安静了，死寂一片。这寂静比刚才的压迫更让人心慌。他真走了？就这么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猛地冲上鼻尖，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那点丢人的湿意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简然蜷在地毯上，后背抵着门板，连指尖都开始发凉。

笃、笃、笃。

又是三下敲门声。

极轻，极缓，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刚才那命令式的、带着冰碴子的叩击截然不同。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沉寂的等待。

简然挣扎着，手指蜷缩又松开，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那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手指搭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

只拧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走廊的光线透了进来，她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神警惕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宋迟就站在门外。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走廊的光，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狐狸眼，此刻沉沉的，里面翻涌着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懊恼、疲惫，还有一丝……近乎狼狈的心疼？

他目光第一时间精准地捕捉到她露出的那只耳朵，红晕未褪，在走廊灯光下透出明显的绯色。他眼神一凝，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耳朵还红着。”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沙哑的疲惫，不再是刚才那种冰冷的公式化，也不是篝火边的调笑，而是某种更低沉、更真实的东西。“……踹我那一脚，是不是也把自己气得不轻？”

简然堵在门口，没吭声，只是把门缝又关小了一点，用行动表达着无声的抗拒和“别惹我”。

宋迟没强行推门，只是往前又挪了半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在面前。他微微俯身，脸凑近那条狭窄的门缝，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挡在门后的额发。

“我对你的特殊称呼，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都没有听见，海边没有监控，海水翻涌的沙滩上也没有灯。”他将她发怒源头的那个词替换成了另外四个字，声音自门外传来。

“牧延川没有手电，只有一双在黑夜里起不了多大作用的眼睛，他就是看到，看不见不见多少。”

简然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

“所以，”宋迟的脸又凑近了一点，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还有下颌线绷紧的弧度。他抬起一只手，宽大的掌心轻轻抵在她面前的门板上，指节修长有力，带着一种无声的恳求和不容置疑的靠近。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像浸透了某种滚烫的情绪，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简然，我错了。”

“不该当众乱说话惹你炸毛。”

“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道歉。”

“更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抵着门板的掌心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道，将门缝推开了稍许。简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门扉洞开。

下一秒，落入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宋迟一步跨进来，反手“咔哒”一声轻响将门锁上，动作流畅而迅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有力的手臂瞬间收拢，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狠劲，却又在触碰到她后背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队服T恤传递过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干净又有点凛冽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她后背残留的门板冰凉。脸颊被迫埋进他颈窝，鼻尖撞上他凸起的喉结。他抱得很紧，紧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同样失序的、剧烈的心跳，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和自己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看你那样子跑掉……” 他收紧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闷闷地埋在她发丝里，“我真怕你把自己气坏了，或者……再也不理我了。”

简然僵硬的身体在他滚烫的怀抱和耳畔灼热的气息里一点点软化下来。鼻尖是他熟悉的味道，耳边是他失序的心跳和低哑的道歉，那点强撑的硬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密不透风的拥抱撞得七零八落。

“你还要给我处分！”简然手指狠狠捏住他肩膀，力道没有丝毫减轻，轻易在衣服下的皮肤留下红痕。

宋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被捏住的部分不是他的肩膀，“不处分，别不理我…”

“……谁要理你。”简然闷在他颈窝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鼻音和别扭，手却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后背的衣料。

“嗯，不理我。” 他低低应着，胸腔震动，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笑意。环在简然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另一只手安抚地、一下下地顺着她紧绷的脊背，从肩胛骨滑到腰际。他的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廓边缘，留下更灼人的印记。

“但我得理你。” 宋迟侧过头，温热的呼吸完全笼罩住她那只红得滴血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我的……宝贝。”

这次，她没有生气，没有羞赧。

“咚咚咚！” 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毫不客气、堪称砸门的巨响。力道之大，震得她后背紧贴着的门板都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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