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臆想症？不，是袭击

门外的尖啸和混乱噪音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如同蜂群振翅般的能量嗡鸣，正快速扫荡过走廊。

“收尾的来了。”雷洪啐了一口，依旧死死抵着门板，但紧绷的肌肉明显松弛了一些，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烦躁和不甘。

苏小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脸依旧煞白，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上，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门缝下那滩已经干涸发黑的粘液，又飞快地瞄了一眼靠在墙边、紧闭双眼、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林夜，眼神复杂。

陈默缓缓放下了维持着预备手势的双臂，身形晃了一下，立刻又稳住。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有些粗重，显然刚才强行维持静默领域和最后那精准的投掷，消耗巨大。但他没有休息，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紧紧锁定着林夜，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林夜刚才指向核心的动作和痛苦嘶吼的模样，绝非作伪。这个新人…有问题！

沉重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404病房门外。

“里面的人！报告情况！”一个冰冷、严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是赵虎！

“安全！‘噪音虫’核心被击溃了！”雷洪大声吼道，同时让开了位置。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厚重的铁门被猛地拉开。

门外，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束瞬间打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几个穿着特制深灰色制服、手持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能量光泽枪械的魁梧身影堵在门口，如同冰冷的钢铁壁垒。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健硕，面容刚毅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护士长赵虎。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蜷缩的林夜，脸色苍白的苏小冉，消耗过度的陈默，以及门缝下那滩刺眼的黑色污渍。最后，他的目光重重地落在了林夜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谁干的？”赵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他！”雷洪毫不犹豫地指向靠在墙角的林夜，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古怪，“这小子…他好像‘看’到了那鬼东西的‘核心’，然后老陈砸的！”他省略了陈默静默领域的关键作用，只突出了林夜那匪夷所思的“看见”。

赵虎的目光瞬间如同实质般钉在林夜身上。林夜此刻才勉强适应强光，艰难地睁开眼。剧痛已经消退大半，但视野里还残留着血色的光斑和模糊的重影，看东西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迎上赵虎那审视的目光，感受到一种比沈青禾更加冰冷、更具压迫感的寒意。

“核心？”赵虎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词从雷洪嘴里说出来，并且指向一个新来的“妄想症”患者感到极度怀疑。他大步走进病房，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一点门缝下的黑色干涸物，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端嗅了嗅，眉头皱得更深。残留的气息微弱，但确实是“噪音虫”的核心湮灭后的痕迹。

他站起身，再次看向林夜：“你看到了什么？怎么看到的？”他的问题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

林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刚才那撕裂般的痛苦和血色视野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嘶哑，带着疲惫和茫然，“就是…突然很痛…眼睛…然后就看到…门缝下面…有个紫色的…像心脏一样在跳的东西…它在发出那种…噪音…”

他的描述颠三倒四，充满了不确定和个人感受，听起来确实像极了精神病人的呓语。赵虎眼中的疑虑并未消除，反而更重了。他转向陈默：“陈默？”

陈默点了点头，言简意赅：“他指的位置，很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消耗过度的疲惫，但话语的分量却极重。陈默的证词，显然比林夜的自述更有说服力。

赵虎沉默了几秒，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挥了挥手：“把他们三个带去医疗室检查！这个新人…”他目光再次落在林夜身上，尤其是他那双布满血丝、瞳孔似乎还有些涣散的眼睛，“单独带去隔离观察室！沈医生会亲自处理！”

两个守秘人立刻上前，动作干净利落，不容抗拒。苏小冉担忧地看了一眼林夜，被一个守秘人小心地搀扶起来。陈默没说什么，默默地跟着另一个守秘人离开，只是在经过林夜身边时，那锐利的目光再次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林夜则被两个守秘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这一次，他们解开了他手腕上那副象征“疯狂”的约束带。冰冷的束缚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无形的、更沉重的压力。

他被带离了404病房。走廊里一片狼藉，刺目的灯光下，能看到墙壁上溅射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污迹，一些地方还残留着湿滑粘腻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和腐烂物混合的怪味。穿着深灰色制服的守秘人正在快速清理现场，动作训练有素，神情冷漠，仿佛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集体癔症？”林夜看着墙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闻着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心中那荒谬绝伦的念头再次翻涌上来，带着冰冷的讽刺。什么样的癔症能留下如此真实、如此血腥的痕迹？

他被带到一间狭小、冰冷的房间。四壁都是软包，只有一张同样被软包覆盖的椅子和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小桌。门关上后，绝对的寂静瞬间将他吞没。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灯。这里比404病房更像一个牢笼。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林夜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今晚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反复回放：血月、尖叫、噪音虫、紫色的核心、陈默的静默领域、雷洪的惊愕、苏小冉的恐惧、赵虎冰冷的审视…还有他那双带来剧痛却又让他“看见”真相的眼睛。

“我的眼睛…到底是什么？”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核心搏动时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恶意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隔离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青禾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外面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血腥的袭击，而只是一次普通的夜间查房。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白大褂口袋里。

“林夜。”沈青禾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与这冰冷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走到林夜对面，并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在林夜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停留了很久。

“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眼睛有没有不适？”他的询问像一位真正关心病人的医生。

林夜抬起头，看着沈青禾平静的脸。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他无法再将眼前这个人视为一个普通的医生。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沈青禾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沈医生，‘集体癔症’…会流血吗？”

沈青禾脸上的温和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片冷光。

“看来你经历了一场非常…生动的‘癔症’体验。”沈青禾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强烈的精神刺激有时会伴随躯体化症状，包括幻视、幻听，甚至…对环境的感知扭曲。比如，把普通的污渍‘感知’成血迹。”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看透林夜混乱的思绪：“不过，你刚才在404病房的表现…非常特别。雷洪和陈默都提到了你‘看到’了某些东西。能详细跟我说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吗？在你感到‘剧痛’的时候？”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沈青禾的话滴水不漏，依旧将他框定在“病人”和“癔症”的范畴内。但他那种平静，那种仿佛洞悉一切却又刻意引导的态度，让林夜感到一阵寒意。他意识到，在这个人面前，愤怒和质问是徒劳的。

他沉默了几秒，决定不再试图辩解“癔症”的真假，而是描述自己看到的“现象”。他避开“核心”这种可能暴露自己异常的词，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我看到门缝下面…有东西。紫色的…像活的…在动…在发出那种让人头疼的声音…很微弱…但很…恶心。”他努力回忆着那种感觉。

沈青禾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记录板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当林夜说到“紫色”、“活的”、“发出声音”时，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更深沉了一些。

“非常…有趣的‘感知’。”沈青禾放下记录板，双手插回白大褂口袋，微微俯身，靠近林夜。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奇特的、类似檀香的气息传来。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蛊惑力：

“林夜，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并没有病？”

“或许…你看到的那些‘幻觉’…”

他微微一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深渊般凝视着林夜那双布满血丝、残留着惊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都是真的？”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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