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与接纳

那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眼睛”锁定的瞬间，林夜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冰冷贪婪的恶意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入他的大脑，撕裂他的意识！视野瞬间被翻腾的粘稠黑暗和剧烈的痛苦淹没！

“呃啊！”他闷哼着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倒。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快得超出了林夜的反应！

是陈默！

他不知何时已从高台上消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这狭窄的通道拐角！他没有看那头狂暴的影噬兽，甚至没有看林夜，那双沉寂如冰的眼眸只扫了一眼通道深处混乱的战场，便闪电般出手！

一只冰冷、却异常稳定的手猛地扣住了林夜的后衣领！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林夜提离地面！

“走！”陈默的声音低沉、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块撞击！

没有解释，没有废话。林夜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退去。陈默的动作快如疾风，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仿佛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过无数次。

林夜被拖拽着，视线一片模糊血红，耳边是影噬兽狂暴的嘶吼、能量武器的尖啸、以及赵虎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他只隐约感觉到自己被粗暴地塞回了那个狭窄的垂直通道。

“上去！”陈默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冰冷刺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痛苦和混乱。林夜手脚并用，拼命地向上攀爬！冰冷的金属梯子硌得他生疼，但背后那如芒刺背的恐怖注视感，以及通道下方传来的能量爆炸声，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狼狈地爬出洞口，反手胡乱地将那块活动地板推回原位。杂物间昏暗的光线此刻竟显得如此安全。他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仿佛要炸开。诡瞳带来的剧痛还未完全消退，视野里残留着翻腾的黑暗和那个巨大能量漩涡的扭曲光影。

仅仅几秒钟后，通道入口的地板被无声地顶开。陈默敏捷地钻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气息甚至比刚才更加冰冷。他看也没看瘫在地上的林夜，径直走到杂物间门口，反手将门关上并反锁。整个过程沉默得可怕。

做完这一切，陈默才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铁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穿透碎发的眼睛，冰冷地、毫无感情地俯视着瘫在地上的林夜。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如同寒冰铸就的刀锋，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丝冰冷的怒意？

杂物间里只剩下林夜粗重的喘息和陈默冰冷的凝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夜被那目光刺得浑身发冷，他想解释，想道歉，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擅自闯入禁区，不仅看到了不该看的，还差点引来了诡物的直接攻击！这后果，光是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把手猛地被人从外面剧烈转动！同时传来赵虎那压抑着暴怒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吼：“开门！谁在里面？！”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抽！赵虎！他追来了！

陈默依旧背靠着门，纹丝不动。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牢牢锁定着林夜惨白的脸。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承担。

门把手被转动得更加剧烈，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默！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赵虎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怒意，显然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确认了里面的情况。

陈默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无声地按在了门板上。没有用力抵抗，只是静静地按着。他依旧看着林夜，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林夜感到一股巨大的绝望。完了！赵虎那铁血冷酷的样子，知道自己擅闯禁区还引来注视，会怎么处置自己？沈青禾说的“深度处理”？还是更可怕的后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赵虎的怒火：

“赵队长，稍安勿躁。里面的情况，我来处理。”

是沈青禾！

门外的骚动瞬间平息下来。赵虎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充满了不甘，但脚步声随即退开了。

门锁被钥匙打开的声音响起。杂物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沈青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来查房。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背靠门板、气息冰冷的陈默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瘫在地上、狼狈不堪、满脸惊惶的林夜。

“看来，我们的小朋友，进行了一次不太成功的‘探索’。”沈青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走进杂物间，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和声音。

他走到林夜面前，蹲下身，目光在林夜布满血丝、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惊悸的眼睛上仔细审视了片刻，又看了看他沾满灰尘、微微颤抖的手。

“影噬兽的‘注视’，还有‘门扉’的冲击…滋味不好受吧？”沈青禾的语气带着一丝医生询问病情的平淡，“眼睛怎么样？有没有持续的剧痛或者视野缺损？”

林夜惊魂未定地看着沈青禾，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如同冰雕般的陈默，艰难地摇了摇头：“还…还好…就是有点…晕…”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B级诡物和未稳定门扉，这种反应很正常。”沈青禾站起身，掸了掸白大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平稳，“陈默，做得很好。反应及时，处理得当。”

陈默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回应，但身上的冰冷气息似乎缓和了一丝。

沈青禾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夜身上，那平静的目光此刻却带着千钧之重：“林夜，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地下区域。好奇心，在这个地方，往往是致命的催化剂。”

林夜低下头，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你看到了‘影噬兽’的本体，看到了我们的战斗，也看到了‘B7门扉’。”沈青禾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现在，关于‘青藤市第七精神病康复中心’的真实面目，你心中应该有了答案。”

林夜猛地抬起头，看着沈青禾平静的脸，脑海中闪过那巨大钢铁堡垒、狂暴的阴影巨兽、闪烁的能量武器、冷酷的赵虎、还有那个散发着终极恐怖气息的能量漩涡——门扉！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院！”林夜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无比肯定。

“是的。”沈青禾坦然承认，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这里是‘青藤市第七诡物收容所’的前沿哨站。我们收容、研究、控制那些通过‘门扉’渗透进现实的异常存在——诡物。你之前看到的‘噪音虫’，还有刚才的‘影噬兽’，都是其中之一。而你的‘诡瞳’，是我们对抗它们的重要武器之一。”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林夜。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揭开。恐惧、震撼、荒谬、以及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交织在一起。

“你擅闯禁区，暴露自身，引来诡物注视，干扰收容作战。”沈青禾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审判的意味，“按照守则，你有两个选择。”

他竖起两根手指，如同在隔离室中那样，但这一次，选择权似乎已不在林夜手中。

“第一：接受最高等级的‘深度处理’和记忆清除，你将彻底忘记今晚以及关于收容所的一切，成为一个真正的、无害的病人。代价是，你永远失去自我。”

“第二，”沈青禾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直视林夜混乱的眼底，“正式签署契约，加入我们，成为一名真正的‘收容者’。用你的‘诡瞳’，为守护你身后那个‘看不见’的世界而战。代价是，你刚刚看到的恐怖，将成为你未来生活的常态，并且，你今晚的过失，需要用加倍的训练和任务来偿还。”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充满压力：

“没有第三条路。”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

“是选择遗忘，成为行尸走肉？”

“还是…”

沈青禾的目光扫过林夜那双刚刚直视过深渊的眼睛，以及旁边沉默如冰的陈默。

“…拥抱这真实的地狱，成为一名‘守秘人’？”

杂物间里，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悬浮。沈青禾的判决冰冷而残酷。

陈默如同沉默的监刑官，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林夜。

门外，是赵虎压抑的怒火和整个收容所的森严壁垒。

林夜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被汗水浸透，狼狈不堪。他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又被推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遗忘？彻底抹去自我？

还是…踏入这刚刚差点吞噬他的真实地狱？

他的目光掠过陈默冰冷的侧脸，掠过沈青禾镜片后深不可测的眼眸，最终落在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上。这双手，刚才差点被那黑暗的触手撕碎。

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但在这恐惧的深处，一股奇异的力量却在悄然滋生——那是洞悉真相后的不甘，是直面恐怖后的倔强，是那双名为“诡瞳”的眼睛，在深渊凝视下被激发出的、对“真实”近乎本能的渴望！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脸上的惊惶和狼狈还未褪尽，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火苗。

他看着沈青禾，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

“我…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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