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回响与新的阴影

核心决策室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滑开，将里面压抑的沉默释放出来。沈青禾率先走出，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卸下，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眉宇间凝结的寒意。紧随其后的赵虎，脸色同样铁青，步伐沉重，握着加密通讯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会议的结果，如同冰冷的铁砧压在心头。

废弃工业区的威胁等级被正式提升至A-！基于画家转移“源画”的极高可能性、该区域空间结构的薄弱性、以及与牧魂人活动区域的重叠分析，联席会议最终通过了沈青禾的提案——调集青藤七院所有可用的精锐力量，联合周边两个哨站的部分守秘人，组成联合清剿部队，目标：废弃工业区！行动代号：“画布净化”！

但代价是巨大的。为了确保行动力量，青藤七院本部的防御力量被抽调到前所未有的薄弱程度。院长冰冷的声音在会议结束时留下最后的指令：“‘画布净化’行动由沈青禾医生全权指挥，赵虎队长负责战术执行。务必在污染全面扩散前，摧毁源头！至于那个‘诡瞳’……”院长的声音在提及林夜时停顿了一瞬，那短暂的沉默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压力，“他最后看到的东西，是最高机密。在他恢复清醒、并能有效控制自身之前，禁止接触任何核心信息。沈医生，看好他。他的眼睛……既是希望的火种，也可能是引燃整个火药桶的星火。”

沈青禾和赵虎一路沉默地回到特殊监护区。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和仪器低鸣，此刻听来更像是一种无言的控诉。他们站在林夜病房的观察窗外，看着里面那个依旧在昏迷与痛苦抽搐间挣扎的少年。

“三天后行动。”赵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守秘人第一、第二、第五小队，加上‘磐石’（雷洪代号）如果能在行动前恢复部分战力，作为突击尖刀。引导者方面，李医生和孙医生会带人负责精神防御和污染净化。外围由第三、第四哨站的人封锁。”

“雷洪的污染清除需要时间，苏小冉的精神枯竭不是三天能恢复的。陈默……骨裂未愈。”沈青禾的声音低沉，目光没有离开观察窗内的林夜，“他们……恐怕赶不上。”

赵虎沉默了一下，拳头紧握：“那就靠我们自己！B级小队‘灰烬’和‘利刃’会作为主力补充进来。”

“画家最后引动的那股力量……”沈青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林夜的反应……太剧烈了。那不是普通的B级污染。秦月说的‘古老’和‘深’……恐怕不是虚言。废弃工业区……牧魂人……如果真和那股力量有关……”

他没有说下去，但赵虎明白他的担忧。一个重伤但疯狂的画家，一个行踪诡秘的牧魂人，再加上一个可能存在的、未知的恐怖源头……A-级的评估，可能还是保守了。

“我们没有选择。”赵虎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去。为了青藤市。”

沈青禾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是的，没有选择。这就是收容者的宿命，在绝望的缝隙中寻找微光，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接下来的三天，收容所如同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装备室灯火通明，守秘人小队轮番进出，领取特制的抗污染装备、能量武器和空间稳定装置。训练场模拟着废弃工厂复杂环境的全息投影昼夜不息，小队进行着最后的磨合演练。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能量电池和紧张汗水混合的味道。

特殊监护区则相对安静，但压抑感丝毫未减。

雷洪在强效抗污染血清和自身强悍体质的双重作用下，伤口处的墨色阴影终于被压制、清除。虽然离彻底恢复还有距离，但那股狂暴的力量感正在回归。他大部分时间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骂骂咧咧，抱怨伙食清淡，偶尔对着来探望（实为评估他状态）的赵虎拍着胸脯吼：“老子没事！能打！什么时候出发干他娘的？！”

苏小冉在吴老持续的安神咒文和沈青禾调配的精神滋养药剂作用下，终于从深度昏迷中悠悠转醒。她依旧虚弱得像只刚出生的小猫，脸色苍白，大眼睛里少了往日的灵动，多了几分惊魂未定的茫然和对队友的担忧。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带着哭腔问：“林夜哥哥……他怎么样了？” 当得知林夜还未苏醒时，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默的恢复速度最为惊人。骨裂的疼痛被他用意志力强行压下，在医疗许可的极限边缘进行着高强度的恢复训练。他沉默的身影不是在复健室，就是在林夜病房的观察窗外伫立，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合金门，落在里面昏迷的少年身上。

而林夜……

在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透过特殊过滤窗照进监护室时，病床上的人影，手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呃……”一声极其微弱、干涩沙哑的呻吟从林夜喉咙里挤了出来。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粘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模糊，充斥着朦胧的光斑和晃动的人影。刺鼻的消毒水味、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迟滞却清晰的酸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拉回现实。

“林夜！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和浓浓担忧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苏小冉！她不知何时被护士用轮椅推到了床边，小手紧紧抓住床沿，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水……”林夜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干渴得厉害。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扶起他的头，将吸管杯凑到他干裂的唇边。是陈默。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那冰冷的担忧稍稍化开了一丝。

温水流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林夜的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缓慢、艰难地转动。记忆的碎片混乱地涌入脑海——美术馆的疯狂画作、雷洪的鲜血、陈默刺出的匕首、画家扭曲的身影、还有最后……那片吞噬一切的古老黑暗和那只冰冷的巨眼！

他猛地一颤！右眼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那只眼睛的“注视”从未离开！

“别动！”沈青禾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便携式的精神污染检测仪，正对着林夜扫描。仪器屏幕上的数值虽然依旧偏高，但已经脱离了危险的红区，趋于稳定。

“沈……医生……”林夜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沈青禾。

“感觉怎么样？”沈青禾放下仪器，仔细检查着林夜的瞳孔反应，尤其是右眼。

“痛……头很痛……眼睛……”林夜的声音虚弱不堪，“我……看到了……门……眼睛……”

提到“门”和“眼睛”时，沈青禾和旁边陈默的眼神同时一凝！

“详细说说，你最后看到了什么？”沈青禾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引导着林夜回忆，但林夜能感觉到那温和表面下隐藏的急切。

林夜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混乱的心绪和右眼的刺痛。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诡瞳最后捕捉到的景象：那片无垠的黑暗背景，那扇巨大、古老、布满亵渎刻痕和暗红污迹的门扉虚影，以及……门扉中央那只冰冷、纯粹、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巨眼轮廓！

他没有提及画家，也没有提及自己能力的崩溃，只聚焦于那扇“门”和那只“眼”。

随着他的描述，沈青禾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眼神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陈默的眉头也紧紧锁起，握着床沿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苏小冉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门……眼睛……”沈青禾低声重复着，仿佛在咀嚼着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他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担忧，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你看到的……非常重要。”沈青禾最终只是拍了拍林夜的手背，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但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什么都不要想，安心恢复。关于你看到的，列为最高机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404的队友。明白吗？”他的目光扫过陈默和苏小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夜虚弱地点点头。他太累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在沈青禾温和精神力的引导下，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沈青禾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赵虎正等在外面。

“他说了什么？”赵虎急切地问。

沈青禾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赵虎，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渊，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通知联席会议核心成员，启动SS级加密档案‘深空之眼’的部分阅览权限。林夜最后看到的……和档案里记录的某些‘征兆’……吻合度极高。”

赵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SS级！深空之眼！那是只有院长和极少数核心引导者才知道的、关于某些足以毁灭世界的古老恐怖的禁忌记录！

“那废弃工业区……”赵虎的声音有些干涩。

“行动照常！”沈青禾的语气斩钉截铁，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但目标优先级变更！摧毁画家和源画是第一目标！如果发现任何与‘门’或‘眼’相关的迹象……不惜一切代价，优先收集样本和信息！并立刻启动最高等级空间封锁！明白吗？！”

赵虎挺直身体，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守秘人军礼：“明白！”

沈青禾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林夜病房紧闭的房门。病房内，少年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着，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依旧被那片黑暗和冰冷的注视所纠缠。

废弃工业区的阴影正在集结。

画家疯狂的笔触，牧魂人低语的亡灵，还有那扇被诡瞳窥见的、门扉之后的冰冷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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