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不是宿管查寝的橡胶底拖鞋声,而是那种老式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钝响,一步,又一步,像踩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他猛地坐起身,黑暗中另外三张床铺静得像坟墓。对面床铺的赵宇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下铺的张远蜷缩成一团,只有靠窗的李哲床铺空着——自从三天前那个雨夜,李哲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消失的第六人
九月的江城大学还浸在暑气里,307宿舍的空调坏了整整一周。林墨把第五张纸巾贴在额头上,看着刚搬进空床位的李哲把最后一箱书堆到桌角。
“新生?”林墨扯掉湿纸巾,露出被汗水泡得发红的额头。宿舍原本住四个人,上周突然通知要加塞两个转专业的,李哲是第一个到的。
李哲点点头,没说话。他皮肤很白,白得像常年不见阳光,手指修长,整理书本时指尖划过书脊的动作格外轻柔。林墨注意到他箱子里有半箱旧档案袋,牛皮纸封面已经泛黄。
“我叫林墨,中文系的。”他试图打破尴尬,“那是赵宇,计算机系的卷王,下铺是张远,跟你一样转专业来的历史系。还有个美术系的周深,估计在画室泡着没回来。”
李哲的动作顿了顿:“这个宿舍……以前住过几个人?”
“就我们四个啊,怎么了?”林墨笑起来,“难道你听说了什么鬼故事?”
张远从上铺探出头,眼镜滑到鼻尖:“还真有。上届有人说307半夜能听到翻书声,不过我住了一年啥也没听见。”
李哲没接话,只是把窗帘拉得更紧了。那天晚上,林墨被热醒三次,每次都看到李哲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宿舍,手里不知翻着什么东西,窸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转专业的第二个学生始终没露面。辅导员说对方临时申请了休学,空床位就成了堆放杂物的角落。李哲却在那天晚上突然问:“你们知道404宿舍吗?”
正在打游戏的赵宇头也不抬:“早封了吧,据说十年前烧过一次,烧死过人。”
“烧死的是个历史系的学长,”张远推了推眼镜,“我查过校史,2014年10月17号,宿舍楼失火,404宿舍的周明轩没跑出来。”
李哲的肩膀微微发抖:“他不是被烧死的。”
这句话让宿舍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林墨看着李哲苍白的侧脸,发现他耳后有块淡红色的疤痕,像被火燎过的痕迹。
三天后,周深在画室接到林墨的电话时,正对着一幅油画发呆。画布上是栋烧毁的宿舍楼,焦黑的窗棂里透出两只眼睛,颜料厚得像凝固的血。
“李哲不见了,”林墨的声音发颤,“昨晚下大雨,他说去404找东西,就再也没回来。”
周深猛地回头,画布上的眼睛仿佛动了一下。他想起昨天帮李哲搬箱子时,无意中看到档案袋上的字——“周明轩案,2014.10.17”。
二、烧焦的日记本
宿管大爷的茶缸在桌上磕出轻响。老陈守这栋宿舍楼快二十年了,鬓角的白发比档案柜里的灰尘还厚。
“404?早不能进了。”他呷了口浓茶,茶渍在门牙上留下黄印,“十年前那场火,把整面墙都烧塌了,现在就剩个空壳子。”
林墨盯着他手里的钥匙串,其中一把铜钥匙锈得厉害,形状和307的房门钥匙完全不同。“李哲昨晚肯定进去了,他说有东西落在那里。”
老陈的手指突然收紧,茶缸里的水晃出一圈涟漪:“那孩子脑子不正常,天天问十年前的事。告诉你,周明轩就是被烧死的,消防报告写得清清楚楚。”
周深突然开口:“大爷,您见过周明轩吗?”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没……没有。”他起身时带倒了椅子,林墨眼尖地看到他后颈有块烫伤疤痕,和李哲耳后的形状很像。
四人没拿到钥匙,只能等到深夜。赵宇用铁丝捅了半小时锁眼,林墨突然听到“咔哒”一声轻响——不是锁开了,是从里面传来的。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404比想象中小,墙角堆着烧变形的铁架床,天花板上的水渍像张人脸。李哲的手机落在地上,屏幕碎成蛛网,锁屏壁纸是张老照片,六个男生站在宿舍楼下,中间那个笑起来有梨涡的男生,和李哲长得有七分像。
“这是……十年前的404宿舍?”张远的声音发颤,他指着照片里的人,“从左数第三个,是周明轩。”
赵宇突然“啊”了一声,他在墙角摸到个硬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本日记本,封面被烧得卷了边,却奇怪地没完全烧坏。
日记本里的字迹很清秀,前半本记着上课笔记,从10月10号开始,字迹变得潦草:
“他们又在翻我的柜子,到底在找什么?”
“今天看到老陈在楼下烧纸,他好像认识我爷爷。”
“那个新来的转学生不对劲,他总盯着我的档案袋。”
“10月16日,雨。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档案袋不能被抢走……”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墨水晕开像团血:“火是他们放的,404不止我一个人。”
林墨突然注意到,照片里六个男生的领口都别着校徽,其中一个校徽上的名字被指甲抠掉了,露出下面模糊的刻痕——“陈”。
走廊里突然传来皮鞋声,林墨把日记本塞进怀里,拉着其他人躲到门后。皮鞋声在404门口停住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又慢慢拔了出来。脚步声远去后,周深指着门缝,外面的走廊尽头,老陈的背影拐进了楼梯间,手里拎着个黑色布袋,袋口露出半截档案袋。
三、褪色的合影
周深的画室里总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他把那张老照片摊在画架上,用放大镜一寸寸看:“你们看这里,”他指着照片右下角,“有个模糊的人影,像是被人用刀刮掉了。”
林墨翻开日记本,10月12号那页画着个简易地图,标记着“档案室302”。“周明轩肯定藏了东西,老陈在找的应该就是这个。”
赵宇突然“咦”了一声,他把照片扫进电脑,用软件修复后,那个被刮掉的人影渐渐清晰——是个女生,站在六个男生后面,手里拿着本红色封面的书。
“这是苏曼琪,”张远突然开口,“历史系的系花,十年前失踪了,据说和周明轩是恋人。”他顿了顿,“我转专业前查过失踪档案,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栋宿舍楼。”
四个人兵分两路,林墨和周深去档案室,赵宇和张远留在宿舍盯梢。档案室的老管理员戴着老花镜,翻档案的手不停发抖:“2014级历史系?早没了,十年前那场火,把好多档案都烧了。”
林墨注意到他抽屉里有个红色笔记本,封面和照片里女生手里的书一模一样。“大爷,能借看一下吗?”
老管理员猛地合上抽屉:“不行!这是私人东西。”他起身时撞掉了桌上的相框,照片里是年轻的他和老陈,站在404宿舍门口,两人中间的位置空着,像是被人裁掉了。
周深突然指着管理员的手腕:“您这疤痕……”
管理员慌忙把袖子拉下来:“烫伤的,炒菜时烫的。”但林墨看到那疤痕和老陈后颈、李哲耳后的一样,都是不规则的星形。
回到宿舍时,赵宇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我黑进了学校的旧服务器,”他声音发颤,“找到段监控,2014年10月17号晚上,404着火前,有个人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抱着档案袋,是苏曼琪。”
视频很模糊,但能看清女生跑进了楼梯间,身后跟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是年轻时的老陈。
张远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本旧校刊:“这是我在图书馆找到的,2014年11月号,上面说火灾后发现两具尸体,但报道里只提了周明轩。”
林墨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用铅笔在那句话下面轻轻涂抹,渐渐显露出一行新字:“第六个人藏起来了。”
这时周深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李哲被绑在404宿舍的铁架床上,嘴里塞着布,背景里能看到个红色笔记本。发件人备注是:老陈。
四、燃烧的真相
404宿舍的门锁这次没锁。推开门,林墨看到老陈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把铜钥匙。李哲被绑在床架上,额头上渗着血。
“你们终于来了,”老陈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十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周深把红色笔记本扔过去:“苏曼琪到底在哪?”
老陈捡起笔记本,封面裂开的地方露出泛黄的纸页:“她死了,和周明轩一起被烧死的。”他突然提高声音,“都是因为那个档案袋!里面是他们发现的东西,关于学校建校时的墓地,关于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尸骨!”
李哲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林墨解开他嘴上的布,他大口喘着气:“他在撒谎!档案袋里是校董贪污的证据,周明轩发现后被灭口,苏曼琪带着证据跑了……”
“闭嘴!”老陈从怀里掏出个打火机,火苗在他掌心跳动,“我是看着明轩长大的,他爸妈死得早,我当保安就是为了护着他。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在宿舍放火,他说要烧掉所有证据,我进去拉他,他却把我推出来……”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火太大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后来我在废墟里找到这本日记,才知道他是被人逼的。那个转学生,就是校董的儿子,他威胁明轩要毁了他妹妹……”
林墨突然明白过来:“李哲是周明轩的妹妹?”
李哲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哥放火是为了保护我,他把证据藏在404的墙里,让苏曼琪带信给我。十年了,我一直在找真相。”
老陈手里的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火苗舔上堆在墙角的旧报纸。“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那天我看到苏曼琪拿着档案袋,以为她要告密,就把她推进了火里……”
浓烟开始弥漫,林墨拉着李哲往门口跑,周深和赵宇已经踹开了变形的门框。跑到走廊时,林墨回头看了一眼,老陈坐在火海里,手里举着那张合影,火苗爬上他的衣角,像十年前那场大火的重演。
消防车来的时候,404已经烧得只剩框架。消防员从废墟里找出个烧焦的铁盒,里面是些没被烧毁的文件,上面的字迹显示,十年前的校董确实挪用了建校资金,还掩盖了施工时挖出古墓的事实。
李哲在警局做完笔录后,把那本日记交给了林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了行小字:“妹妹,别来找我,好好活下去。”
五、空床位
国庆假期结束后,307宿舍的空调修好了。林墨把李哲的书搬到空床位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格子。
“她转学了?”赵宇一边擦键盘一边问,屏幕上是新下载的监控软件。
林墨点点头:“去了南方的大学,说想离过去远一点。”他翻开日记本,里面夹着张照片,是李哲和周明轩的合影,兄妹俩笑得很像。
张远突然指着窗外:“你们看,宿管换了个人。”楼下的公告栏前站着个年轻保安,正在换通知。
周深把刚画完的画靠在墙上,画布上是307宿舍的夜景,四个床铺亮着灯,靠窗的那个床位空着,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五角星。
深夜十二点,林墨被翻书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靠窗的空床位上坐着个人,背对着他,手里翻着本日记。月光照在那人的耳后,露出块淡红色的疤痕。
翻书声停了,那人慢慢转过头,笑起来有对梨涡。林墨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床位是空的,只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橡胶底拖鞋的声音,宿管查寝的手电光扫过窗户,又慢慢移开。林墨摸了摸枕头下的日记本,封面已经不再发烫。
第二天早上,赵宇发现电脑里多了个文件夹,里面是十年前404宿舍的监控录像,最后一段里,周明轩把一个档案袋塞进墙缝,然后点燃了桌上的报纸,火焰中,他对着镜头比了个手势,像在说“再见”。
张远在图书馆查到了新档案,2014年10月18日,有个女生在邻市的医院挂号,名字是苏曼琪,病历上写着“轻度烧伤”。
周深的画在画展上获了奖,标题是《第六人》。有人问他画里空着的那个床位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林墨把那把从404找到的铜钥匙挂在床头,钥匙链上还沾着焦黑的痕迹。他知道有些故事永远没有结局,就像那间永远空着的床位,总会在某个深夜,传来轻轻的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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