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嘎吱——”
老旧松木书桌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刺耳。王淘趴在桌前,半个身子几乎探进抽屉翻找着什么,动作粗暴。几缕额发被汗水黏在额角,随着动作摆动。终于,他粗喘着直起身,手里抓出一把看起来很紧致的打火机。
“找到了!”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兴奋和沙哑,打破了压抑许久的沉默。“嘿,你们还别说,这帮混的入用的打火机质量真好。”说罢,便挨个塞到围拢过来的崔莫、李泽和其他两个男生手里。“喏,拿着,都拿着,多点光亮…心里踏实点。”
李泽接过一个印着俗气霸气老虎的打火机,像是找到了一件玩具。他大拇指飞快地、近乎神经质地连续按动,“咔嚓、咔嚓、咔嚓…”,强势的橘黄色火苗随着清脆的弹簧声短暂跳跃又瞬间熄灭,映得他眼底忽明忽暗,那抹强行装出的不屑笑容在火光闪烁中显得格外僵硬和脆弱。“多点声音也好,吵,吵死也比闷死强。”
崔莫却没有立刻打火。他掌心紧紧握着冰冷的打火机,坚硬的钢铁棱角硌着皮肤。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空洞地望向窗户的方向——那窗外,雪还在下着,无边无际,吞噬一切。连近在咫尺的操场都看不真切。寒气仿佛透过玻璃渗进来,钻进骨缝。
“喂,”他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无法掩饰的犹豫,像在试探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界限,“你们说…刚刚跑出去那几个抢校服的…还能活吗?”那几个人影仓惶逃跑,消失在浓雾里的惊骇模样,像刻在了他眼底深处。
李泽手上一顿,“咔嚓”声骤停。他脸上的不屑被一种更深层的烦躁取代,猛地啐了一口:“切!管他娘的!他们死绝了最好!一群渣滓!仗着校服多就抢别人衣服,活该!”他像是在说服别人,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刻意拔高,却掩饰不住尾音的颤抖。手中的打火机又开始疯狂地开合,“咔嚓咔嚓咔嚓…”连续不断,像他的心慌一样停不下来。
崔莫眉头死死锁紧,不自觉地搓着手,试图汲取一丝暖意。“可…可是你们发现没有?”他下意识地压低音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轻得像在耳语,却又带着毛骨悚然的味道,“他们跑出去的时候,身上……叠穿了多少件?十几二十件都是少的!一层盖一层,像裹尸布…那些被他们扒掉校服的人…在哪儿?”他说不下去了,喉咙深处仿佛被无形的冰块死死堵住,冰冷的气息直冲脑门,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空气骤然凝结,连李泽那疯狂的“咔嚓”声都停滞了。
王淘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叮铃铃——!!!”
尖锐到极致、仿佛能刺穿耳膜的上课铃声如同恶鬼的尖啸,骤然炸响!没有预热,没有缓冲,那声音响得人心脏骤缩,直冲天灵盖。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快得惊人。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敲在濒死心脏上的丧钟,精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语文老师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她没有往常的温和,脸上是一种刻板的冷漠,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地扫过全班。崔莫等人几乎在瞬间就缩起了脖子,死死埋下头,恨不得整个人嵌进书桌里。背上仿佛爬满了冰冷的虫子,毛孔都竖了起来。
这个老师……太可怕了。之前的课上,那几个被她带出教室的学生,一个都没回来。就像融化在了那片大雪里。整节课,时间黏稠得如同冰冷的胶水。崔莫几人紧握着手心的打火机,指尖掐得发白,大气不敢出。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刮擦声、老师毫无波澜的提问声,都像钝刀子割着他们的神经。每一秒都像是等待判决。冷汗沿着崔莫的鬓角滑落,滴在摊开的作业本上,洇开一点模糊的深色。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他们只祈祷那目光不要在自己身上停留。
“叮铃铃——哐当!”
下课铃声再次粗暴地砸碎沉闷,但这次的“哐当”余音异常刺耳,像是摔碎了什么沉重的金属器物。这声音不仅驱散了课堂的死寂,更像是砸在众人失魂落魄的心坎上,震得他们猛地一激灵,茫然四顾。
“呼——呼——操!总算完了!”崔莫像如获新生般剧烈地喘息起来,用力捶着胸口,试图将积压了一整节课的恐惧强行压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受不了了…走!下楼!憋疯了!去透透风,找口活气儿!”
没人有异议。五人像是逃离刑场般迅速起身,脚步凌乱地挤出桌椅。空旷的教学楼走廊回荡着他们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像一群逃命的惊鸟。“嗒嗒嗒…嗒嗒嗒…”声音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激起连绵空洞的回音,更显出周围的死寂。楼道窗户也白茫茫一片,外面的世界依旧被浓雾吞噬。
刚冲出教学楼侧门,一股混着冰碴的寒风扑面而来,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碎屑旋转飞舞。冰冷的空气呛入鼻腔,带着一股铁锈和泥土的腥气。
崔莫甩了甩头,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就在这时,他的目光骤然凝固,死死锁定在侧门不远处的花坛边缘——
那几个不久前才像疯子一样冲出教室的抢校服的家伙,此刻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姿势扭曲怪异,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极其微弱。校服依然层层叠叠地堆在身上,像一座座诡异的小坟包。
死寂笼罩着他们。
空气瞬间冻结了。
崔莫的呼吸停滞了。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了过去,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其他几人跟着围拢过来,但都停在几步之外,没有人说话,只有越来越响亮的寒风呼啸声。
崔莫在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高大男生面前蹲下。那人双目圆睁,瞳孔已然涣散失焦,大张着嘴巴,脸上凝固着一种混合了极度惊恐和不解的表情,肤色泛着一种被冻透后特有的青紫蜡质光芒。崔莫的手指冰凉刺骨,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猛烈颤抖,但强烈的心悸驱使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对方塌陷的鼻翼下方。
——冰冷。
没有丝毫温热的气息。
他又用指腹,轻轻翻开了那沉重的眼皮。眼珠浑浊得像蒙了灰的玻璃球,毫无生气地倒映着惨白的天空。
“…没了。”崔莫的声音低沉嘶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他收回手,跌坐在地上,望着那些扭曲的尸体,眼神复杂难辨。“冻死了…才多久…” 难以置信之下,更有一种被无形之力扼住喉咙的恐惧。这些人虽然可恨,但如此悄无声息的集体死亡,本身就透着无法解释的邪门。
其他人沉默着围成半个圈,打量着这诡异的场面。七嘴八舌的低语声响起。
“活该!报应!”
“这雪太邪性了,感觉能把人的热乎气儿吸干。”
“冻死前好像也没咋挣扎啊?你看他那表情…”
议论纷杂,但始终没有一个人真正低下身去仔细查看那些尸体,也没有一个人流露出真切的悲悯。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他们的目光在尸体表面快速扫过,没有人注意到那些被层层叠叠、颜色各异的廉价化纤校服衣领紧紧包裹住的脖颈下方,那几道极其隐蔽、被冻僵的表皮和厚实衣物褶皱彻底掩盖住的浅淡勒痕。寒冷,成了最完美的伪装。
时间在麻木的议论中悄然流逝。天色在浓雾的笼罩下阴沉得如同蒙着厚厚的铅灰色布幔,光线越发暗淡,分不清是下午还是黄昏。寒意无声无息地加深,仿佛渗透骨髓。狂风,不知何时停了。
周围突然陷入一种前所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静得可怕。
静得能清晰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加速奔流的声音,听见同伴因恐惧而变得粗重不匀的呼吸。
崔莫觉得这氛围太诡异了,于是决定上楼,在上楼的时候他们聊的太入迷,甚至忘了看楼层,直到崔莫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
清晰无比的两个字符:5F。
笑容,那个惊魂甫定后试图放松一点的笑容,在看清字符的千分之一秒内,瞬间在他脸上彻底僵死!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肌肉扭曲成极其怪诞的角度。
“五……五……”
他喉咙里发出古怪的气音,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海倒灌,将他瞬间淹没、冻僵在原地。瞳孔急剧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他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般,彻底石化。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崔莫?你怎么了?”旁边的李泽察觉到他的异样,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
“嗬——!”
一声短促的抽气声从李泽喉间挤出,带着撕裂般的恐惧。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的身体猛然后仰,脚下一个趔趄,手中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急忙又捡起。
“5……5F?!”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尖锐破音和剧烈的颤抖,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存在的景象。“我们……我们学校最高……只有四……四层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恐惧的冰窟深处艰难挤出。
其他几人也在惊悚中抬起头。“天…”“不可能!”“这…这……”一片倒吸冷气和语无伦次的惊叫瞬间爆发,每个人都像被钉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抑制不住地抖成了筛糠。空气瞬间被极端恐惧的重量压得几乎要爆裂开来。
就在这精神堡垒被彻底粉碎、集体陷入思维真空的恐怖瞬间——
“呃啊——!!!”
王淘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如同血淋淋的匕首,狠狠划破了凝固的恐惧!声音短促凄厉,带着被暴力扼杀的绝望尾音!
呼——!
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一道完全超出人类认知范围的暗沉、湿滑、覆盖着黏腻分泌液的不明“触手”,如来自深渊的毒蛇,从众人头顶上方的虚空——那本不该存在的“五楼”边缘——闪电般探出!它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和腐朽的阴风,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扭曲的黑影!
卷!
目标清晰致命——瞬间缠紧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王淘的腰腹!
“噗!”
轻微的、如同布袋被瞬间勒紧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王淘连人带他那震惊到极致、甚至来不及浮上恐惧的表情,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猛地拽离地面!像只被捏住了翅膀的昆虫!
“王淘!!!”崔莫和李泽几乎同时发出肝胆欲裂的咆哮!
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头顶那血红的“5F”标识都顾不上!最本能的营救冲动压倒了极致的恐惧。剩下的四人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楼道入口,拼命朝着楼梯向上冲去!脚步声在楼道里疯狂撞击,像擂鼓。
冲上本该是平台、连接四层楼梯的地方,他们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段继续向上延伸的、无比陌生的水泥阶梯!阶梯上方,笼罩在更深的、无法穿透的幽暗中!
他们像疯狂扑火的飞蛾,一口气冲上了从未存在的“第五层”——
死寂。
冰冷的死寂。没有王淘。没有怪物。
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弥漫着灰尘和更浓郁腐臭气息的陌生走廊。走廊两侧的教室门紧闭,像是无数沉默的墓碑。
楼道的墙壁,比下面任何一层都要陈旧、斑驳。然而就在拐角正对面,那布满污渍和陈年印记的肮脏墙皮上,两个血淋淋的巨大字体,像是刚刚流淌出来的、新鲜的、粘稠的、散发出铁锈腥气的……
五 F。
鲜红欲滴。触目惊心。如同一张无声狞笑的、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四个人站在那里,仿佛血液都被这两个字冻结了。绝望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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