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十七世纪的佩兰德的市中心，是本世纪最繁华的一条街，资本的统治下，几乎所有的英镑都是在这里流动的。这里是‘朗姆普亚街区’。

　　美酒与香烟，在这片土地上，比英镑更畅行无阻。它们既是日常消费品，又带着奢侈品的高贵光环。

　　对于寻常人家而言，这些精致的享受品可不是案头常客，毕竟它们的价格并不亲民。

　　然而，在权贵阶层的世界里，它们却是不可或缺的社交名片，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一瓶好酒的价值，不仅在于其醇厚绵长的口感，更在于它背后的故事——酿造它的年份、出自哪位酿酒师之手、曾在怎样的酒窖中沉睡。

　　遗憾的是，那些趋之若鹜的买家们，往往更在意标签上的故事，而非瓶中美酒本身。

　　他们聆听岁月沉淀编织的传说，用金钱衡量历史的重量，却鲜有人愿意静下心来，真正品味那经过时间雕琢的滋味。

　　这或许正是最令人唏嘘之处：真正的美好，常常被表象所掩盖。

　　像杰克·里佩尔所展现出艺术天赋一样，贵族们对他作品的评价，他早已视若无物，因为他们审视的目光中，真正被关注的从来不是画布上的笔触，是作品上的署名。

　　确切的说，是署名中的“里佩尔”这三个字，代表着作者的身份，又像一道无形的标签，轻易的为他的艺术定了性，也限定了人们的视野。

　　这是是他们对他作品评价的主要来源。

　　他的作品价值被定义的太简单了，杰克抬眼只看到权力覆在上面，嚣张的向他叫嚣和挑衅。

　　像黏稠的，在表面咕噜冒出沼气的沼泽潭中烂泥，糊在他呕心沥血的作品上，恶心的模样，他却无可奈何。

　　自杰克被迫离开格利地小镇，到里佩尔家族中，和那些私生子争夺权力的时间，已经过去六年了。

　　六年过去了，杰克已经十九了。

　　那时候的稚嫩和弱小都已经像流水一样，与他远远的呈对角线相离开了。

　　杰克那六年的岁月不仅雕琢了他的外貌，更磨砺出他出众的才华和极高的政治天赋。

　　在子嗣日渐凋零的里佩尔家族中，即使是个私生子的身份，但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一切，太优秀了，远超出大多数同龄的贵族公子们。这几乎确定了：

　　杰克·里佩尔有极大的概率就是下任里佩尔家主。

　　贵权和皇权的天平似乎都倾向于他。

　　事实上，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他手段狠辣，冷漠无情，却又一副优雅绅士的模样。

　　总能保持优雅绅士的姿态，这些特质让他在社交场上如鱼得水。

　　那些小姐们，哪有不被他的风度所迷倒的?毕竟，谁又能抗拒一张如此完美的脸庞呢?

　　里佩尔家族中现在能与他再争上一争的，就只剩下一个，里佩尔夫人所生的残疾了。

　　他对于杰克来说，碍事是有的，但不算威胁。

　　在里佩尔家族的六年里，杰克不仅开始拿到实权及人尊，他的名声在艺术界开始四起，他手里的权力开始渐渐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同时，他也仍然在找奈布，他从过去三年掌握一些实权开始，他就找奈布了，他派去的人手一直在找。

　　只是报回的报告一直都是那间屋子无人居住，奈布的行迹也无人可知。

　　无人居住，无人可知……这两个词汇像在反应一件事；奈布的消失，是他杰克所握的权利还不够大，不让，怎么会找不到一个有名有姓，甚至有牵挂的一个人？

　　所以，杰克近年来集拢里佩尔家族的权利的规模开始扩大，权利握在自己的手里，总不算坏事。

　　对外的权利结交也对他有帮助，有利于扩大他的交际圈。

　　而约瑟夫，一个法国人，也是杰克的合作伙伴兼‘好友’，说起来，约瑟夫能和杰克搭上关系，还是因为他一眼就看破了杰克那副绅士的伪装下残暴模样。

　　他当时和杰克说上一两句话时，就查觉出来了，杰克那张脸上的有两副面孔。

　　明明内心，想把那些愚蠢自大的贵族通通踢出自己的视线中，生怕他们的愚蠢脏了他的眼睛，却又一边在那里花言巧语的哄开那些个小姐的花心。

　　“装腔作势的虚伪绅士。”

　　对于约瑟夫对他的评价，杰克不作出回应，他早就听惯了耳，没什么稀奇的词，只是没想到，约瑟夫能看出来。

　　在后面两个人熟起来之前，两个人一直都没把对方放眼里，毕竟他们两个对对方的称呼还停留在：“伪绅士”和“法国佬”，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即使后面合作多了，两人开始熟络，两人的称呼还是“伪绅士”和“法国佬”。没什么不好的，贴切且对方又不介意。

　　就算对方介意又怎么样，嘴长自己身上，自己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说是‘好友’也算不上，毕竟他们两个相互嫌弃的远，顶多说的上话。

　　所谓的‘好友’，或许只是彼此理解的对手罢了。

　　相互嫌弃，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价值。在这个权力交织的世界里，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友情吧。

　　但约瑟夫那张损人利己的嘴和他那高超摄影技术，确实是令人佩服。

　　比如现在：

　　“裘克说他‘亲爱的娜塔莎’舞蹈演员，今天终于要开话剧了，斥‘巨资’买了入场票，‘一不小心’多买了两张，故邀请‘我’们一同前去观看……”

　　约瑟夫简述着裘克那封凌乱潦草的书信，然后对此做出来评价：

　　“上帝啊，裘克这潦草的英词书写的，神似赫淮斯托斯的外貌而无那精湛的手法……”

　　杰克好像听着，脸上挂着那副在约瑟夫看来虚伪极了的笑吟的微笑，甚至心情极不错似的哼着歌。

　 ♪～

　　约瑟夫不用猜就知道，杰克能有怎么好的心情，定然又是在创作他的艺术，那所谓的‘美学’。

　　美学？约瑟夫觉得如果那画布上；那些黑暗扭曲的手臂，狰狞的，马上要冲出画框，想牢牢抓住所有那帮它挣脱的东西，它渴望出来，却无可奈何的疯癫模样，像绝望的……死者。

　　如果这也能成为“美”的话，约瑟夫大概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杰克遮沙避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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