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合拢,旧陵崩塌。
碎石滚落间,一阵极轻的“咔哒”声从地底传来。
阿执低头,看见石棺沉没之处浮起一面铜镜。
镜背朝上,背纹是一副狞厉的鬼面——獠牙外突,眼眶深陷,额心却嵌着一粒摇光星屑。
铜镜无风自转,鬼面空洞的嘴缓缓张开,吐出一缕幽蓝烟丝。
烟丝落地,凝成一张面具:青铜质地,冰冷刺骨,边缘布满细小裂痕,裂痕里渗出暗红,像未干的血。
面具出现的刹那,铜铃疯狂震响,铃舌自行挣脱,悬在空中,发出凄厉长鸣。
阿执指尖刚触及面具,识海猛地一坠——
他看见一座更为古老的陵寝,比旧朝遗陵更深、更黑。
陵寝尽头,悬着同样的青铜鬼面,只是更大,更残破。
鬼面的眼眶里燃着幽蓝火,火中映出无数跪拜的人影。
他们身披星纹长袍,额心刻着同一枚竖瞳,口中低诵:
「帝骨已朽,鬼面当立;摇光归位,众生皆祭。」
画面碎裂。
阿执回神,掌心已多了一张轻薄的铜片。
铜片只有巴掌大,却重若千钧。
他翻过铜片,背面刻着细小篆文:
「鬼面一戴,旧神睁眼;血书一封,封喉无声。」
铜片边缘忽然渗出温热,阿执低头,发现自己掌心被割开一道细口,血珠顺着铜纹游走,填满鬼面獠牙。
血满,面具发出低低呜咽,像幼兽在暗处舔舐伤口。
铜铃坠地,铃身裂成两半,一半化作幽蓝火星,一半凝成一行血字:
「子时三刻,鬼面归主;封喉之血,以汝为印。」
字迹未消,陵寝废墟外传来铁甲摩擦声。
玄都卫。
黑甲如潮,星舟悬顶,船首玄旗猎猎。
沈砚立于船头,眉心那道竖纹已彻底裂开,裂缝里幽蓝涌动,像第二只眼。
他抬手,掌心托着一枚铜盒,盒盖上浮雕同样的鬼面,只是缺了额心的星屑。
“青铜鬼面,本该成双。”
沈砚声音不高,却压过风雪,“你拿了左眼,我留右眼。
合则旧神睁眼,分则天渊永闭。
交出来,我保她不死。”
他侧过身,船舷边押着一个人。
衔蝉。
她红衣破碎,断尾被幽蓝锁链缚在桅杆,血珠滴落,在甲板上凝成小小冰花。
她抬眼,竖瞳里映出阿执的影子,却没有求救,只有一句极轻的叹息:
“别回头。”
阿执握紧鬼面,指节发白。
铜片在他掌心跳动,像要挣脱皮肉。
沈砚抬手,黑甲卫同时张弓。
幽蓝箭簇对准的却不是阿执,而是衔蝉的心口。
“三息。”
沈砚微笑,“鬼面给我,或她死。”
第一息。
阿执踏前一步,无痕剑出鞘三寸,霜气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
第二息。
铜片幽光大盛,鬼面獠牙忽然咬住他掌心,鲜血顺着纹路灌满整张面具。
第三息。
阿执抬手,青铜鬼面覆在脸上。
冰冷,沉重,像戴上一座坟墓。
却在瞬间,幽蓝火焰自眼眶燃起,视野陡然翻转——
他看见自己站在沈砚的位置,看见自己胸口被箭簇瞄准,看见另一个“阿执”正缓缓倒地。
幻象只持续一瞬。
再睁眼,沈砚已踉跄后退,眉心竖纹血流不止。
黑甲卫的箭簇齐根而断,断口处凝着霜。
鬼面低鸣,獠牙松开,一滴血珠滚落。
血珠落地,化作一行小字:
「封喉已书,旧神未醒;持面者,可封天渊。」
沈砚抬手,铜盒砰然碎裂。
盒中空空,只剩一道幽蓝裂痕,像被剜去的眼睛。
他垂眸,声音低得近乎自语:“原来……左眼在你那里。”
星舟掉头,黑甲如潮水退去。
衔蝉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她跌落在地,却在最后一刻被阿执接住。
铜铃在两人之间滚落,铃身已复原,铃舌却换成了一截幽蓝狐尾。
风重新卷来,带着雪。
青铜鬼面在阿执脸上缓缓隐去,只留额心一点幽蓝星屑,像第三只眼。
他抱起衔蝉,转身走向雪原尽头。
身后,旧朝遗陵的废墟无声塌陷,唯余那面铜镜,鬼面朝上,獠牙间衔着一滴未落的血。
子时三刻,已过。
封喉之血,以汝为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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