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杀一人

雪原没有路，只有风。

风像一柄磨快的刀，贴着地面横扫，卷起碎冰，也卷起血味。

阿执把衔蝉负在背上，用披风束紧，一步踩出一个深坑。

身后脚印很快就被风雪填平，像从未有人走过。

额心的幽蓝星屑微微发烫，那是青铜鬼面留下的第三只眼，也是旧神左眼的残火。

它在提醒他：十步之内，必杀一人。

一步。

雪雾散开，露出第一名拦路者。

玄都卫黑甲，面覆鬼纹，手持幽蓝长戟。

戟尖离阿执咽喉只有三寸，却被无痕剑的霜气逼停。

剑出半寸，霜气凝成冰线，沿戟身逆流而上。

黑甲卫来不及惊呼，冰线已封喉。

血珠刚溅出，便在空中冻成红晶，落地无声。

两步。

第二名拦路者藏在雪丘后，弯弓满月，箭簇淬星辉。

弓弦响，箭未至，铜铃先动。

铃舌是幽蓝狐尾，尾尖一点火星。

火星炸成光屑，屑屑落在弓弦，弓弦寸寸成灰。

弓手弃弓拔剑，剑未出鞘，喉间已多一道霜痕。

十步之距，一步未错。

三步。

雪面忽然塌陷，第三名拦路者破土而出，双手各握短匕。

匕首黑如夜，刃口却泛着幽绿，显然淬了旧神之毒。

阿执不闪不避，足尖一点，雪下暗藏的星纹亮起，凝成冰刺。

冰刺穿胸而过，将刺客钉在原地。

刺客低头，看见自己胸口开出的冰花，才意识到呼吸已停。

四步。

风卷起雪幕，雪幕中走出第四名拦路者。

是个女人，紫衣，面覆轻纱，指尖缠着星辉丝线。

丝线无声，却能在瞬间勒断铁骨。

她抬手，丝线如蛇，缠向阿执颈侧。

阿执侧首，铜铃骤然震响，铃音化作冰刃，将丝线寸寸震碎。

冰刃去势未减，掠过她面纱，面纱飘落，露出一张与沈砚七分相似的脸。

女人怔住，阿执的剑已掠过她喉间。

血未溅出，已被霜气封住。

五步。

第五名拦路者没有形体，只是一团幽蓝火。

火中隐约可见一张扭曲的人脸，嘴里喃喃念着旧神咒言。

咒言未落，火团已扑向阿执面门。

阿执抬手，逆鳞幽光大盛，火团被吸入鳞纹，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痕。

六步。

第六名拦路者是个孩子，赤足，披发，额心一点星芒。

孩子手里捧着一盏幽蓝灯，灯芯是一截断尾。

他抬头，竖瞳里映出阿执的影子，声音稚嫩却冰冷：

“守阙人，你的血，该点灯了。”

阿执未语，剑尖挑起孩子手中灯盏。

灯盏碎，断尾化作飞灰，孩子身形随之消散。

七步。

第七名拦路者藏身于雪下，以星辉凝成巨网，网中困着衔蝉的残影。

阿执踏前一步，剑未出鞘，霜气已将巨网寸寸冻结。

冻结的星辉碎成冰屑，衔蝉的残影化作幽蓝火星，没入阿执袖口。

八步。

第八名拦路者是个老人，灰眼铜铃，手持竹简残卷。

残卷上，用血写着阿执的名字，名字旁画着一道封喉符。

老人抬手，符箓自燃，化作幽蓝锁链，缠向阿执咽喉。

阿执挥剑，锁链寸寸断裂，断口处凝着霜。

老人微笑，身影随风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

“十步之后，再无回头。”

九步。

第九名拦路者没有形，只是一道目光。

目光来自天穹裂缝深处，旧神的左眼。

目光落下，雪原无声崩解，露出焦黑土地。

阿执抬头，幽蓝星屑在眉心跳动，与那目光对视。

雷火无声炸裂，目光被逼退一寸。

十步。

第十名拦路者站在雪原尽头。

白衣，银纹，眉心一道竖痕，像被刀劈过。

沈砚。

他手中无剑，只握着一枚铜镜。

铜镜背面，浮雕同样的青铜鬼面，只是缺了额心的星屑。

沈砚抬手，铜镜照向阿执。

镜中映出阿执的脸，却戴着完整的鬼面，左眼幽蓝，右眼空洞。

“十步杀一人，”沈砚轻声道，“最后一步，杀我。”

阿执踏前一步，无痕剑抵住沈砚喉结一寸三。

霜气与星辉相撞，迸出无声雷暴。

雷暴中心，沈砚微笑，铜镜碎成光屑。

光屑凝成一行小字：

「十步已尽，旧神未醒；封喉之血，以汝为印。」

风重新卷来，带着雪。

雪落在无痕剑上，凝成霜花。

霜花里，映出阿执的脸——

额心幽蓝星屑已熄，左眼空洞，右眼竖瞳。

青铜鬼面在雪地上碎成两半，一半化作幽蓝火星，一半凝成一行血字：

「十步之后，再无回头。」

阿执收起衔蝉，转身走向雪原尽头。

身后十具尸体，十道血痕，被风雪一寸寸掩埋。

铜铃在腰间轻响，一声，两声，像荒镇纸鸢断线后的余响；

又像青狐拜月时，尾尖扫过雪地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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