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雾隐镇的钟声没有响。
林逸在黑暗中睁开眼,听见墙壁里传来极细的“咔哒”——像齿轮被拨动。他翻身下床,把耳朵贴在木板上,那声音却又消失了,只剩自己心跳撞击耳膜。
走廊的灯坏了。
他举着手机,冷白光切开浓雾般的黑暗。楼梯口,老板娘的猫蹲在那里,瞳孔缩成两条黑缝。它冲林逸发出嘶哑的呜咽,尾巴炸成松针,随后箭一样蹿向阁楼。林逸跟了上去。
阁楼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暗红色光。
林逸用肩抵住门——门轴发出长而钝的呻吟。里面没有灯,只有一台老式幻灯机,正把一张张玻璃片投射到对面墙壁:
•一张是几十年前的雾隐镇全景,没有雾,也没有镇中心那座教堂。
• 下一张是教堂奠基仪式,穿黑色长袍的人站在奠基石旁,脸被刻意刮掉。
• 再下一张,是昨夜失踪名单上的第一个人——镇邮局的周师傅。照片里的他双眼被红线涂成两个叉。
幻灯机“嗒”地跳片,最后一张定格:
那是林逸自己。
拍摄角度来自窗外,时间显示就在十分钟前。
猫在脚边尖叫。
林逸猛地转身,看见门缝外有影子掠过。他冲出去,只捕捉到楼梯拐角一抹黑色袍角,像被雾气吞噬。
他回到房间,拉开窗帘。
圆月悬在雾里,像一枚被水浸软的纸钱。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却有新的脚印——从旅馆门口延伸,每一步都踩在水泥地的裂缝里,像被精确计算。脚印通向镇中央那座教堂。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月圆前十三分钟,钟楼见。一个人来,否则她消失。”
配图是苏瑶——被绑在教堂长椅上,嘴被胶带封住,眼睛睁得很大。
林逸抄起背包,把苏瑶爷爷日记里夹着的那枚铜质齿轮(他在地下室悄悄带走的)塞进衣袋。
下楼时,他听见老板娘在黑暗里轻声问:“先生,这么晚去哪儿?”
林逸停住脚,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把铜钥匙,钥匙齿痕磨损得几乎光滑。
“去找雾开始的地方。”林逸回答。
老板娘沉默片刻,把钥匙抛给他:“钟楼最顶层,有扇锁了四十年的门。或许你想知道它后面是什么。”
雾越来越重,月光像被稀释的牛乳。
林逸沿着脚印奔跑,呼吸在空气里结成白霜。钟楼高耸,轮廓在雾里时隐时现,像一根插进天空的锈针。
钟楼脚下,赵警官靠在铁门旁抽烟,烟头在雾中明灭。
“我收到同样的短信。”赵警官掐灭烟,亮出手机——界面与林逸的一模一样,只是照片里的人变成了老李。
“看来他们一次性邀齐了所有不听话的棋子。”赵警官苦笑。
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螺旋楼梯像一条吞尾的蛇,每上一级,雾气就更凉一分。到了第三层,赵警官突然停下,用指甲刮了刮墙壁——石灰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名字,最旧的一层已经模糊,最新的一层写着:
“林逸 苏瑶 赵启明 李守财 ……”
末尾,一道新鲜的血迹还没干。
顶层,铜门紧闭。
林逸掏出老板娘给的钥匙,齿槽吻合的瞬间,门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齿轮终于咬合。
门开了一条缝,一股冷风夹着低语扑面而来: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千百人同时呢喃,像雾在说话。
林逸听清了其中一句——
“欢迎回到原点。”
门完全敞开。
里面没有苏瑶,也没有老李。
只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上浮着一层水银般的雾。
镜中映出林逸的倒影,却慢半拍地抬手。
倒影嘴角上扬,用口型无声地说:
“轮到你了。”
下一秒,铜镜碎裂,无数碎片飞进雾里。
每一片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 苏瑶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暗门里挣扎;
• 老李被黑袍人按进一缸墨色液体;
• 赵警官站在钟楼顶,胸口插着那把铜钥匙;
• 而林逸自己,正从钟楼坠落,像一片被风撕碎的纸。
碎片归于黑暗,低语戛然而止。
林逸猛地回头,发现赵警官不见了。
顶层只剩他一个人,手里攥着那枚铜齿轮,齿轮中间裂开一道细缝——里面嵌着一张更小的胶片,胶片上是雾隐镇最早的规划图:
没有镇,只有一口深井。
图注用褪色的墨水写着:
“雾生于井,井通向海。”
楼下,钟声终于响了。
不是整点报时,而是一声拖长的、变调的哀鸣,像某种巨兽在井底苏醒。
林逸冲向楼梯,却在拐角撞到一个柔软的身体——
苏瑶站在那里,嘴角有血迹,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剪刀。
“我逃出来了。”她声音发抖,“但他们把老李推下去了……井里。”
苏瑶摊开另一只手,掌心是一块碎镜片。
镜片里,钟楼正在下沉,像一艘被雾吞没的船。
“雾开始的地方,”苏瑶喃喃,“不是井,是镜。”
她抬眼,瞳孔里映出林逸——或者说,映出无数个林逸,正从四面八方走进雾里。
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咔哒”。
像最后一颗齿轮归位。
雾隐镇第一次真正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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