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玻璃穹顶的缝隙漏下来,在展厅里画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浮尘在光柱里飘着,像是被谁吹散了的灰烬。我站在展厅门口,看着瓷蹲在陈列架前,手指轻轻抚过瓶身。那件瓶子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裂纹像水波一样一圈圈荡开,像是活着。
“它还是‘白釉’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手还停在瓶身上,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我蹲下来,和她平视:“它比‘白釉’更像你。”
她愣住,眼神动了动。
我伸手,把她的手轻轻压在瓶身上。“它是你,是我,是我们两个熬了一夜、淋了一场大雨,把它送进火里的那个人。”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瓶口边缘。她没擦,只是盯着那滴泪慢慢渗进裂纹里,像是融进了瓶子的心脏。
“你要带它去哪?”她低声问。
我看着她,眼神很稳。
“去让人懂它。”
她愣住。
我站起来,把瓶子轻轻抱起。它的重量比想象中轻,像是空的,又像是装满了什么。
“不是所有裂纹都是失败。”我说,“有的,是活下来的证据。”
瓷站在原地,没动。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湿气和窑火残留的温度。她忽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扬了起来。
“那你得带上我。”她说,“它听不懂你说的话,但我知道它想说什么。”
我没问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点点头。
她转身拿起斗笠戴上,动作熟练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抱着瓶子走出窑房时,天边已经亮了些,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线金光。她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我们谁都没回头。身后,窑火还在跳动,像是永远不会熄灭。
展览馆设在瓷都老街尽头的一座旧厂房里,原本是废弃的陶瓷厂,如今被改造成临时展厅。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照在展厅中央的“白釉”瓶上,瓶子在陈列架上安静地站着,裂纹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瓷站在瓶子旁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脸上没有化妆,但整个人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时不时低头看瓶子,又抬头望向门口。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怕见到谁。
“他们会认出来。”她忽然说,声音很轻,“他们会知道它不是原来的‘白釉’。”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近一步,站在她身边。
“它不是失败。”我说,“是活着。”
她咬着嘴唇,手指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在挣扎,在抗拒,就像她一直抗拒那只瓶、抗拒过去、抗拒自己。
“你不是‘白釉’传人。”她低声说,“你不懂它的重量。”
“我不是传人。”我回答,“但我比任何人都想懂它。”
她猛地抬头,眼神变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记者涌了进来,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起,像是突然炸开的烟花。
“沈小姐!”有人大声喊,“请问这只瓶子是‘白釉’的真迹吗?”
“您为什么愿意将它公开展出?”
“这是不是意味着‘白釉’一脉将重新回归公众视野?”
瓷的手指猛地收紧,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躲开那些镜头。
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这不是‘白釉’。”我对着镜头说,“这是沈如瓷与美利坚·霍华德共同的作品。”
人群哗然。
“它不是失败。”我继续说,“它是活的。”
瓷猛地抬头,眼里已经有泪。
“它不是为了卖钱才裂的。”我说,“它是因为有人真的想让它活下去。”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
“你不懂……”她声音有些哑,“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师祖走了。”她说,“他就坐在这儿,看着火,一句话都没说。我问他要不要留下这只瓶,他只是笑了笑,说‘它该去该留,我都管不了了’。”
她低头,声音渐渐变哑:“后来我把瓶送去拍卖,他们说这只瓶值天价。可没人问过,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裂纹。”
“它不是裂了。”我说,“它是活了。”
她猛地抬头,眼里已经有泪。
“它活了。”我继续说,“因为它被放进火里,烧了整整一夜。它不是为了卖钱才裂的,它是因为有人真的想让它活下去。”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
我看着她,声音很轻:“谢谢你让我试这一次。”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蹲下来,开始封窑。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
风从门口吹进来,窑火忽明忽暗,映得我们两个的身影在墙上摇晃。
最后一块布盖上时,她忽然停下,低声说:“你真觉得……它会活下来吗?”
我看着窑口,心跳加快。
“我不知道。”我说,“但它已经烧了一万年。”
她轻轻笑了,眼角还挂着泪。
“那我们就等开窑那天。”
雷声又起,这次远了一些。
雨还在下,但不像刚才那样急了。
窑火在夜里跳动,像是某种沉默的誓言。
我站在火光前,看着瓷慢慢走出窑房,消失在雨中。
我知道,明天,我们会一起打开这扇门。
但今晚,它已经在我心里,裂开了第一道光。
雷声远了,雨丝斜斜地落在窑房瓦片上,发出细碎的响动。
我蹲下来看那只瓶。晨光从门缝里漏进来,正照在瓶身裂纹上,那些裂痕像是被点亮了,一圈圈泛着幽光。
瓷的手还按在封泥布上,指尖微微发颤。她的呼吸声很轻,却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一段长路。
“你听到了吗?”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它在说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伸手碰了碰瓶身。余温还在,像是有人刚放下茶盏不久。
“它说它活了。”我说。
瓷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要渗出血来。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想骂我一句。
最后她只是把头低下,看着那圈圈裂纹,手指轻轻抚过其中一道。
“师祖走的那天晚上……”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这只瓶不该被烧。”
我看着她,没说话。
“他说它太倔了。”她继续说,“倔得不像‘白釉’,倒像人。”
我伸手,把她的手轻轻压在瓶身上。她的手指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它就是人。”我说,“是你,是我,是我们两个熬了一夜、淋了一场大雨,把它送进火里的那个人。”
瓷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瓶口边缘。她没擦,只是盯着那滴泪慢慢渗进裂纹里,像是融进了瓶子的心脏。
“你要带它去哪?”她低声问。
我看着她,眼神很稳。
“去让人懂它。”
她愣住。
我站起来,把瓶子轻轻抱起。它的重量比想象中轻,像是空的,又像是装满了什么。
“不是所有裂纹都是失败。”我说,“有的,是活下来的证据。”
瓷站在原地,没动。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湿气和窑火残留的温度。她忽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扬了起来。
“那你得带上我。”她说,“它听不懂你说的话,但我知道它想说什么。”
我没问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点点头。
她转身拿起斗笠戴上,动作熟练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我抱着瓶子走出窑房时,天边已经亮了些,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线金光。她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我们谁都没回头。身后,窑火还在跳动,像是永远不会熄灭。
展览馆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拍照,有人在低声讨论,还有人在记录。标有“无价”字样的铭牌挂在瓶子旁边,和瓷当年送去拍卖时的天价标签完全不同。
她站在人群外面,看着这一切,第一次没有转身逃离。
我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再回避,而是带着某种新生的理解注视着瓶子。
“你看,”我轻声说,“它终于被人看见了。”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在瓶子上,裂纹泛起温暖的光芒。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信息。
我打开看,是纽约陶艺基金会的邮件通知。他们邀请我去参加下一届国际陶艺展,并希望我能带上“白釉”瓶一同参展。
我把手机递给她。
她看完后轻声问:“你要走了?”
我看着她,坚定地回答:“不是走,是带你去烧更大的火。”
她愣了一下,嘴角慢慢扬起。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未完待续\]展览馆的空气里还飘着新瓷的土腥味。我站在"白釉"瓶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裙摆的褶皱。它不该叫"白釉",可我一时想不起该叫什么。
玻璃穹顶外传来闷雷,雨点开始敲打屋顶。展厅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让身子隐在阴影里。
"你看,"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它终于被人看见了。"
我没抬头。瓶子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光泽,裂纹像是活物般游动。那些记者举着相机朝这边走来时,我几乎要转身逃开。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的手搭在我手腕上。温热透过皮肤渗进来,像是要把我钉在这儿。
"沈小姐!请问这只瓶子是'白釉'的真迹吗?"
"您为什么愿意将它公开展出?"
"这是不是意味着'白釉'一脉将重新回归公众视野?"
我往后缩,却被他的手掌按住。身后是冰凉的陈列架,前面是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我的喉咙发紧,呼吸变得困难。
"这不是'白釉'。"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得让人害怕,"这是沈如瓷与美利坚·霍华德共同的作品。"
人群骚动起来。我听见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急促记录,还有人调整镜头焦距。我的指甲掐进掌心,指甲油已经剥落。
"它不是失败。"他说,"它是活的。"
我猛地抬头。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下颌线条绷得很紧。我想骂他多管闲事,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眼泪突然涌出来。我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
"那天晚上,师祖走了。"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就坐在这儿,看着火,一句话都没说。"
闪光灯又亮起来。我闭上眼,睫毛上凝结的水珠滚落。
"后来我把瓶送去拍卖,他们说这只瓶值天价。可没人问过,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裂纹。"
"它不是裂了。"他的声音接上来,坚定得让我心慌,"它是活了。"
我睁开眼。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要把我烧穿。我的指尖开始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了。
"你不懂……"我声音哑了,"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最后一块封泥布从记忆里滑落。窑火忽明忽暗,映得我们两个的身影在墙上摇晃。我蹲下来,手指摸索着布料边缘。
"你真觉得……它会活下来吗?"
他没回答。窑火在夜里跳动,像是某种沉默的誓言。我知道,明天我们会一起打开这扇门。
但今晚,它已经在我心里,裂开了第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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