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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把西边的天空烧成一片诡异的猩红。
苏清鸢踉跄着闯进破庙时,腐朽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哀鸣,像是随时都会散架。她反手靠在门上粗重地喘息,胸口的起伏幅度大得吓人,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口,疼得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破庙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和不知名的腐朽气息。蛛网在残存的房梁上结得到处都是,被穿堂风一吹微微晃动,像一面面破碎的招魂幡。中央那尊看不清面目的神像半边脸已经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一只眼珠空洞地盯着庙门方向,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扶着墙根慢慢滑坐到地上,后背抵着冰凉的土坯墙,总算能稍微歇口气。刚才和刘承宇那一战虽然胜了,却也消耗了她大半灵力,尤其是最后动用混沌真种强行加速恢复时,丹田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苏清鸢解开腰间储物袋的系带,指尖拂过袋口冰凉的玉扣,心里刚松快没两秒,突然皱起眉头。放在膝头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荒山野岭的破庙,就算没野兽,也该有虫鸣鸟叫。可现在,除了风声,破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苏清鸢没有立刻取出伤药,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了出去。筑基期的神识范围虽然不大,却足够覆盖破庙周围百丈。就在神识扫过庙后那片矮树丛时,一股极其隐晦的杀气如同毒蛇吐信般倏地缩了回去。
果然有人!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来的真快,青云宗的动作倒是比想象中利落。
苏清鸢不动声色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疗伤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入丹田,稍微缓解了体内的空虚感。同时,她的左手悄悄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看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神像后面那个狭小的侧门,那里似乎可以通往后山。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压迫感,由远及近。紧接着,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庙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出路。
三个人都穿着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斗篷边缘绣着的银色骷髅图案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不是青云宗的人!
苏清鸢的心沉了下去。青云宗执法堂的标志她认得,从来没有这种骷髅图案。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追杀她?
中间那个黑袍人往前踏了一步,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嘶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苏清鸢?"
苏清鸢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剑柄,警惕地盯着他们。她能感觉到,这三个人的修为都不弱,中间那个至少是筑基后期,另外两个也都是筑基中期,比刚才的刘承宇难缠多了。
"东西呢?交出来,给你个痛快。"黑袍人似乎没打算跟她废话。
"什么东西?"苏清鸢冷声道。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少装傻。从藏书阁密道拿走的东西,以为能瞒天过海?"
苏清鸢瞳孔骤缩。藏书阁密道?难道这些人和青云宗不是一伙的?是冲着问天阁传承来的?可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墨尘阁主也说过,问天阁的存在早已被世人遗忘。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苏清鸢缓缓站起身,手依旧按在剑柄上,"让开,我可以当没见过你们。"
"敬酒不吃吃罚酒。"右边的黑袍人不耐烦地说道,"大哥,别跟她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中间的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
几乎在他抬手的瞬间,苏清鸢猛地动了!她不敢耽搁,幽冥骨剑带着一道寒光出鞘,同时身体朝着神像后面的侧门扑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左边的黑袍人冷哼一声,双手结印,地面上突然冒出无数藤蔓,像毒蛇一样朝着苏清鸢缠去。
苏清鸢眼神一凛,剑尖横扫,一道黑色剑气斩断藤蔓,脚下毫不停留,继续朝着侧门冲去。
"拦住她!"中间的黑袍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话音未落,另外两个黑袍人同时动了。右边那个掏出一张黄色符箓,往空中一抛,符箓瞬间化作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网,朝着苏清鸢罩了下来。
是锁灵网!
苏清鸢脸色大变。这种符箓专门克制修士灵力,一旦被罩住,灵力运转就会受阻。她想也没想,猛地转身,将幽冥骨剑挡在身前,同时运转混沌真种,准备硬抗这一下。
"嘭!"
锁灵网结结实实地罩在了幽冥骨剑上,金光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禁制力量顺着剑身传来,苏清鸢只觉得体内灵力一滞,运转顿时变得困难起来。
就是现在!
中间那个一直没动手的黑袍人突然动了。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化作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苏清鸢面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烁着幽蓝光的匕首,直刺苏清鸢心口!
好快!
苏清鸢心里大骇,想躲却发现身体被锁灵网的力量牵制,动作慢了半拍。她只能勉强扭动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心口要害。
"噗嗤!"
匕首还是刺入了她的左肩,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更糟糕的是,匕首上似乎涂了某种毒素,一股麻痹感迅速从伤口蔓延开来,让她整条左臂都失去了知觉。
"啊!"苏清鸢痛呼一声,脸色苍白如纸。
"抓住她!"黑袍人低吼一声,另一只手朝着苏清鸢的脖子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清鸢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她放弃了抵抗锁灵网的力量,反而猛地催动混沌真种,将那股禁制力量引导向自己体内!
"你疯了!"中间的黑袍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脸色大变。
混沌真种旋转起来,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吞噬力量,不仅吸收着锁灵网的禁制力量,还开始疯狂地吸收周围的灵气,甚至包括那三个黑袍人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
"呃啊——"
离她最近的那个黑袍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感觉自己的灵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泄,不受控制地涌向苏清鸢体内。他想后退,却发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吸住,动弹不得。
另外两个黑袍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色大变,连忙运转灵力抵抗。
苏清鸢的身体因为吸收了过多的力量而微微颤抖,眼睛里开始浮现出血丝,理智在一点点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欲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增长,丹田处传来胀痛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被突破了。
"破!"
苏清鸢发出一声怒吼,体内的筑基期巅峰瓶颈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冲破,一股更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筑基期!
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突破了!
突破带来的力量让苏清鸢的疯狂更胜,她猛地抬手,一把抓住身前那个黑袍人的脖子,用力一捏。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个黑袍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锁灵网的力量也被混沌真种彻底吞噬,苏清鸢身上的束缚消失不见。她扔掉手里的尸体,眼神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死死盯着剩下的两个黑袍人。
那两个黑袍人被她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恋战,转身就想跑。
"现在想跑?晚了!"
苏清鸢冷笑一声,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追了上去。幽冥骨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噗嗤!"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剩下的两个黑袍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死状凄惨。
破庙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苏清鸢粗重的喘息声。她站在尸体中间,身上沾满了鲜血,红色的衣裙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理智还没有完全恢复,混沌真种还在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让她的力量不断膨胀。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啜泣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庙里的死寂。
苏清鸢猛地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神像后面的角落里,不知何时蜷缩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个采药的篮子,正吓得瑟瑟发抖,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
她刚才竟然完全没察觉到这里还有人!
小女孩显然是被刚才的打斗吓坏了,看到苏清鸢看过来,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苏清鸢看着小女孩那张布满泪痕的脸,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惊和...悔恨?
她刚才失控了。
虽然杀的是敌人,但那种完全被力量吞噬的感觉,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没有及时清醒过来...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女孩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依旧在哭,只是哭声小了一些,抱着篮子的手抓得更紧了。
苏清鸢慢慢朝着小女孩走去,想安抚她几句。可刚走两步,她就停住了,目光落在小女孩脚边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滩血迹,蜿蜒着从小女孩身后延伸出来,染红了周围的灰尘。
苏清鸢心里咯噔一下,顺着血迹看去。只见小女孩身后的墙角处,还躺着一个人,穿着和小女孩相似的粗布衣,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背上插着一把匕首——正是刚才那个黑袍人掉落的凶器!
是刚才打斗的时候误中了流弹?还是她...
苏清鸢不敢再想下去,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扶起那人。当看到那人的脸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个中年妇人,已经没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她的胸口有一个血洞,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染红了苏清鸢的手。
小女孩看到苏清鸢扶起妇人的尸体,哭得更大声了:"娘!娘!你醒醒啊!娘!"
娘?
苏清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杀了这个小女孩的娘?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只是想杀那些黑袍人...
苏清鸢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涌上心头。
这就是混沌灵根的力量吗?这就是她追求的力量吗?
为了复仇,为了变强,她已经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了吗?甚至连累了无辜的人...
小女孩哭着扑到妇人身上,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娘!你醒醒!别睡了!呜呜呜...娘..."
那哭声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苏清鸢的心上。她站在那里,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夕阳彻底落下去了,夜幕开始降临。破庙里越来越暗,只剩下小女孩伤心的哭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苏清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神空洞。她突破了,变强了,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被鲜血染红的衣裙,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这哪里是什么红衣,分明就是一件用鲜血染成的嫁衣。
一件通往地狱的嫁衣。
夜风从破庙的窟窿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血沫子打在苏清鸢脸上。她看着小女孩把冻得僵硬的手指塞进妇人逐渐冰冷的嘴里,突然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掉进冰湖里的事——那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撬开她发紫的牙关,把热姜汤一口口渡进去。
"姐姐..."小女孩的哭声突然顿住,黑黢黢的眼睛直愣愣盯着苏清鸢染血的裙摆,"娘说穿红衣裳的都是新娘子..."她怀里的药篮歪倒,几株枯败的草药滚出来,其中一株带着泥土的当归正好停在妇人逐渐变青的手指边。
苏清鸢的喉结动了动,混沌真种还在丹田疯狂旋转,吸噬的灵力让她经脉隐隐作痛。她弯腰想捡那株当归,指尖刚碰到泥土就猛地缩回——妇人背上的匕首柄还在微微颤动,月光透过破门框照进来,在地上画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她小时候在祠堂看见的判官笔。
"水..."小女孩突然丢下妇人扑过来,指甲深深掐进苏清鸢的裤腿,"姐姐有亮晶晶的袋子,娘说喝了水就能醒..."她脏兮兮的小手直指苏清鸢腰间的储物袋,那里确实有半壶救命的凝神露。
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苏清鸢突然想起黑袍人临死前的眼神,和此刻小女孩的眼神竟有几分相似——都是淬了毒的执着。她摸向储物袋的手转而按住了剑柄,幽冥骨剑还在嗡嗡作响,似乎在催促她斩草除根。
"不准碰我娘!"小女孩突然尖叫着扑上来撕咬她的小臂,乳牙咬破皮肤的刺痛感让苏清鸢瞬间清醒。妇人胸口的血洞还在缓慢渗血,在地上晕开的形状像极了青云宗后山那片她和师兄们种下的紫阳花。
夜风突然变急,裹挟着浓重的妖气撞在破庙山墙上。苏清鸢听到狼嗥声从西边传来,至少是三只以上的妖狼。她反手将小女孩拽到神像后面,刚要说话就看见对方怀里滚出个眼熟的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半片火焰纹,和她母亲留给她的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对玉。
"这玉佩..."苏清鸢的声音干涩得像揉皱的符纸。
小女孩突然不哭了,小手死死捂住玉佩:"娘说这是爹爹留下的,等找到穿另半块玉佩的人..."她突然睁大眼睛,手指颤抖着指向苏清鸢的领口——破碎的衣衫下,半枚一模一样的火焰纹玉佩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起伏。
妖狼的腥风破窗而入时,苏清鸢看着地上逐渐冰冷的妇人,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把这半块玉佩塞进她怀里时,胸口也有这样一个不断涌血的窟窿,只是那时候刺进去的不是匕首,而是青云宗执法堂的玄铁箭簇。
小女孩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妇人的颈动脉上:"姐姐摸摸,娘的脖子还在跳呢。"冰冷的指尖下确实传来微弱的搏动,像寒潭底下挣扎的鱼。苏清鸢猛地抽出幽冥骨剑,剑气劈开妖气的瞬间,她看见小女孩嘴角诡异的笑容,和黑衣人临死前的表情如出一辙。
剑锋擦着小女孩耳际钉入庙墙,钉住了一只扑来的妖狼。苏清鸢的左手死死掐住女孩后颈,右手长剑挑起妇人尸体——本该冰冷的躯体突然睁开眼睛,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混沌真种的滋味,果然名不虚传。"妇人的喉咙里发出蛇吐信般的嘶响,胸口血洞爬出无数黑色藤蔓,瞬间缠住苏清鸢的脚踝。
小女孩在她怀里咯咯直笑,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姐姐不是要找凶手吗?"她的脸突然溃烂成黑袍人的模样,腐烂的手指指向苏清鸢心口,"真正的凶手,不就在你身体里吗?"
藤蔓勒断脚踝骨骼的脆响中,苏清鸢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炸开血花。混沌真种疯狂反噬,她听见无数冤魂在经脉里哭嚎,其中最清晰的,是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最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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