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场雨后,古城墙根的爬山虎就褪成了浓艳的红,祁楠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银杏叶,站在陕师大的校门口给席烬发消息:“你们学校的梧桐叶落了吗?”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席烬的回复,附带一张照片——西安交大的林荫道上,金黄的梧桐叶铺满了路面,尽头隐约能看到他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刚下课,在图书馆门口。”
祁楠笑着跑过马路。两校之间隔着几条街,公交要坐四十分钟,但他们总觉得这段路短得不够说几句话。席烬会算好她下课的时间,提前等在公交站,手里要么拎着杯热奶茶,要么是刚从实验室顺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烤红薯。
第一次在城墙骑自行车时,祁楠总掌握不好平衡,席烬就放慢速度,用手肘轻轻碰着她的车把。“别怕,”风掠过时,他的声音混在铃铛声里,“跟着我的节奏。”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祁楠侧头看他,阳光穿过他被风吹起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忽然想起高考后那个傍晚,他单膝跪地举着向日葵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他转头问。
“觉得像做梦。”她握紧车把,“以前总在想,要是能和你一起在西安逛就好了。”
席烬的车把晃了一下,差点撞到路边的石墩。“我也是,”他低声说,“填志愿那天,刘时说我疯了,放着清华不去,非要来西北。”
“那你后悔吗?”
他忽然刹车,转身看着她。城墙垛口的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钟楼上,铃铛正随着风轻轻摇晃。“你看这城墙,”他指着那些斑驳的砖块,“六百多年了,还站在这儿。有些决定,比城墙还笃定。”
祁楠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话,却被他伸手揉了揉头发:“快骑吧,再磨蹭要赶不上晚课了。”
他们的大学生活像两条平行线,却总在固定的节点交汇。祁楠会在没课的下午,抱着笔记本去交大的图书馆,看席烬在草稿纸上写满她看不懂的公式,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席烬也会陪祁楠去陕师大的博物馆,看她对着半坡遗址的陶罐眼睛发亮。“这个纹饰叫什么?”他凑过来问,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
“绳纹,”她脸颊发烫,“新石器时代的,你看这纹路多规整,是不是有点像你们物理里的波?”
他认真地看了看,点头:“有点像简谐运动的图像。”
周围的同学笑着起哄,祁楠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等下,”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刚才看到自动贩卖机里有,就买了。”
还是熟悉的甜味,像那年高考考场外的阳光。
大一的圣诞节,西安下了场雪。祁楠裹着厚围巾去交大,远远就看到席烬站在宿舍楼门口,手里捧着个保温桶。“我妈寄的羊肉汤,”他把桶递给她,“说让你补补。”
汤还冒着热气,里面飘着枸杞和葱花。祁楠喝了一口,暖意在胃里散开。“你怎么不喝?”
“等你一起。”他从背后拿出个包装简单的苹果,“平安夜快乐。”
苹果上用马克笔写着个小小的“烬”字,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祁楠忽然想起他笔记本里的小画,原来有些习惯,他一直没改。
大二那年,他们一起去了敦煌。在莫高窟的壁画前,祁楠指着飞天的飘带说:“你看,一千多年前的线条,还是这么流畅。”
席烬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对着壁画和她的侧脸,悄悄拍了张照。晚上在鸣沙山露营,篝火噼啪作响,他忽然开口:“毕业后,我们就在西安定居吧。”
祁楠抬头,看到星星缀满了夜空,像他物理笔记里画的星轨图。“好啊,”她靠在他肩上,“我想去碑林博物馆工作,你呢?”
“争取进西交大的实验室,”他握住她的手,“离你近点。”
风沙掠过沙丘,带着远处驼铃的声音。原来有些承诺,不需要惊天动地,就像这沙漠里的星光,安静却坚定。
毕业那天,他们又去了城墙。祁楠穿着学士服,手里拿着陕师大的毕业证书;席烬穿着西装,胸前别着西安交大的校徽。还是那辆自行车,他们慢慢地骑过朱雀门,骑过安定门,骑过那些见证了他们四年时光的角角落落。
“还记得刚来时,你骑车差点撞墙吗?”席烬笑着问。
“那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刹车!”祁楠拍了下他的后背,“再说了,后来我不也学会了吗?”
他忽然停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阳光落在城墙的砖缝里,扬起细小的尘埃。“祁楠,”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素圈戒指,“从高中那个笔记本,到这枚戒指,我花了七年。”
祁楠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像那年夏天在走廊里一样。她伸出手,看着戒指套进无名指,大小刚刚好。
“我查过,”席烬的声音有点抖,“这个戒指的材质是钛合金,抗腐蚀,耐高温,能戴很久很久。”
她笑着擦眼泪:“席烬,你能不能说点浪漫的?”
“那,”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从高一暑假到现在,我还想和你走一辈子。这个答案,够不够?”
远处的钟声响了,惊起一群鸽子。阳光穿过他们交握的手,在砖墙上投下两个依偎的影子,像当年走廊里那道金色的网,温柔地将他们裹在中间。
长安的风,吹过了盛夏,吹过了秋冬,吹过了七年的光阴,最终还是停在了他们身边。
因为有些答案,从来都不需要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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