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悄然泛起的涟漪

秋意渐浓时，历史系举办了场新生交流会。祁楠作为班级代表，负责整理前辈们的经验分享稿。傍晚在系办公室核对材料时，遇到了点麻烦——往届的纸质档案按年份堆在顶柜，她踮着脚够了半天，指尖刚碰到档案盒，就听见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生，胸前别着学生会的徽章，笑容干净得像秋日阳光。“我是大三的周延，负责协助新生事务。”他说着，轻松够下最上层的档案盒，“你在找哪一年的？”

“2019届的史学概论笔记。”祁楠接过档案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对方的体温比档案盒的纸板要暖。

“正好我当年整理过一份电子版，”周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加个微信？我发给你，省得你再翻纸质版。”

祁楠愣了愣，还是扫码加了好友。周延的头像是张图书馆的剪影，和席烬那个风景头像有点像，却又多了几分柔和。

那天晚上，周延不仅发来了笔记，还附了条长消息，详细标注了哪些章节是考试重点，甚至推荐了几本拓展阅读的专著。“刚上大一都容易迷茫，”他最后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别客气。”

祁楠心里泛起暖意，回复了句“谢谢学长”。

之后的日子里，周延确实像个靠谱的学长。她在图书馆找不到古籍影印本时，他会提前帮她预约；系里组织田野调查，他主动分享自己的考察笔记；甚至有次她在教学楼门口崴了脚，也是他碰巧路过，扶着她去了校医院。

“你这位学长也太热心了吧？”秦婉瑜来看她时，正好撞见周延拎着水果篮来宿舍楼下，忍不住打趣，“比某些整天泡在实验室的人靠谱多了。”

祁楠刚想辩解，手机就响了，是席烬。“在哪？我刚结束实验。”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背景里有仪器运转的嗡鸣。

“在宿舍呢，脚有点崴了。”她下意识报平安，没提周延的事。

没过半小时，席烬就出现在宿舍楼下。他显然是跑着过来的，额前碎发被汗浸湿，手里还攥着盒活血化瘀的药膏。“怎么弄的？”他拉过她的脚踝查看，眉头拧得很紧。

“就是下楼梯没注意。”祁楠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周延学长已经带我去看过医生了，说没大碍。”

提到“周延”两个字时，她明显感觉到席烬的动作顿了顿。他没再追问，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帮她涂药膏，指尖的力度轻得像怕碰碎瓷器。“以后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他的声音有点闷，“别总麻烦别人。”

祁楠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他是学长”，就被席烬抬头时的眼神堵了回去。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在眼底投了片阴影，里面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像平静湖面被投了颗小石子，漾开细碎的涟漪。

周末系里组织秋游，去城郊的古镇考察。周延作为带队学长，全程走在队伍外侧，细心地提醒大家注意脚下的石板路。路过一座老石桥时，他指着桥身的石雕对祁楠说：“这种龙纹浮雕在明代中期很常见，但这里的龙爪少了一趾，可能是当时工匠的疏漏，也可能……”

他讲解时，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祁楠听得认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席烬——他本来是被刘时拽来当“苦力”背相机的，此刻正站在银杏树下，目光落在她和周延相谈甚欢的背影上，手里的相机带子被攥得发皱。

“看啥呢？”刘时拍他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哦——周延啊，学生会的风云人物，听说追他的女生能从图书馆排到食堂。”

席烬没说话，只是举起相机，对着石桥的方向按了下快门。照片里，祁楠正仰头听周延说话，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秋游结束返程时，祁楠发现自己的背包拉链坏了。周延刚想帮忙，就见席烬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的包：“我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根备用的尼龙绳，三两下就把拉链捆好，动作利落得像在解物理题。

“还是席烬厉害，”秦婉瑜在旁边打圆场，“这种动手活，咱们文科生确实比不上理科生。”

周延笑了笑，没再坚持，只是递给祁楠一瓶温水：“刚才看你没怎么喝水。”

席烬的手顿了顿，把自己包里的保温杯塞给祁楠：“她胃不好，喝温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祁楠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忽然觉得空气里有点微妙。她偷偷看席烬，他正低头帮她把包背好，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晚上在古镇的民宿聚餐，周延被大家起哄着唱歌。他唱了首民谣，声音温和得像晚风，唱到“青石板路上的姑娘”时，目光轻轻扫过祁楠的方向。

席间有人打趣：“周学长这是唱给谁听呢？”

周延笑而不答，只是端起杯子，朝祁楠的方向举了举。

祁楠刚想避开，手腕就被人轻轻握住。席烬的手心带着点汗，温度却烫得惊人。他没看她，只是低头帮她剥着虾壳，声音压得很低：“别理他们。”

晚饭后，席烬拉着她在古镇的巷子里散步。灯笼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枚小小的银杏叶胸针，和她项链上的吊坠同款。

“白天在树下捡的，”他把胸针别在她毛衣上，指尖划过她的颈侧，“比周延学长的温水，好看点吧？”

祁楠愣了愣，随即笑出声。原来这个整天跟公式打交道的男生，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声音比巷子里的风声还轻：“不止好看点，是好看很多。”

席烬的耳朵瞬间红透，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远处传来秦婉瑜和刘时的笑闹声，近处是他有力的心跳。祁楠把脸埋在他胸口，忽然明白，周延学长的善意像秋日阳光，温暖却遥远，而席烬的在意，才是藏在细节里的晚风，带着专属的温度，只吹向她一个人。

巷口的灯笼晃了晃，把两人相拥的影子印在青石板上，像幅没干透的画。

古镇秋游回来后，祁楠和席烬之间的那层薄冰彻底消融了。

席烬不再总把自己困在实验室，他会算好祁楠没课的时间，拎着笔记本电脑去图书馆找她。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两人中间的长桌上，他写代码，她啃史书，偶尔抬头撞上视线，就像碰倒了杯沿的蜂蜜水，甜意悄无声息漫开来。

有次祁楠对着一份古籍影印本皱眉，席烬凑过来，指尖点在她卡住的那个古字上：“这个字和甲骨文里的‘星’字同源，你看它的构形……”他居然能说出个大概，祁楠惊讶地睁圆眼睛，他才有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之前帮刘时查过相关资料。”

周延后来又在系里的讲座上碰到过祁楠，他依旧笑着打招呼，只是眼神里的温度淡了些。“听说你和席烬经常一起泡图书馆？”散场时他随口问了句，语气像在聊天气。

“嗯，他帮我看了不少甲骨文的资料。”祁楠说得坦然，周延点点头：“他理科思维强，看古文字确实有不一样的角度。”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挺合适的。”

祁楠没接话，只是弯了弯眼睛。

秦婉瑜抱着奶茶路过操场时，正撞见席烬把祁楠圈在怀里，教她调相机参数。秋日的风卷起祁楠的发梢，扫过席烬的下巴，他居然没躲，只是低头时，嘴角弯出个极浅的弧度。

“啧啧，”秦婉瑜掏出手机偷拍一张，发给祁楠，“某些人之前还说只是朋友，现在这姿势，是准备直接官宣了？”

祁楠看着照片里两人交叠的影子，脸颊发烫。席烬凑过来看了眼，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回了句：“快了。”

那天晚上，席烬送祁楠回宿舍。走到楼下那棵老银杏树下，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来，是条细链，吊坠是片银质的银杏叶，比之前那枚胸针更精致，叶尖还镶着颗极小的碎钻，像落了点星光。

“上次那个是捡的，这个……”他难得有点紧张，指尖捏着链子微微发颤，“是买的。”

祁楠没说话，只是主动低下头，让他把项链戴在自己颈间。冰凉的银链贴上皮肤，却像有团暖意在心口炸开。

“席烬，”她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星光，“我们不用等‘快了’。”

席烬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巨大的笑意漫了上来，比秋夜的月光还要亮。他伸手把她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晚风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像是为这场迟到的告白，铺了满地温柔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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