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中明月

“都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哪有要回去的理？”夏泠霄立刻把袋子抱在怀里，动作有点大，像护食。

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周隐棠的胳膊，力道很轻。“谢了啊。”这次声音低了些，没那么刻意了。

他靠着周隐棠的自行车后座架，也不管脏不脏，直接撕开粢饭糕的塑料袋，狠狠咬了一大口。

糯米的温热裹着油条和榨菜的咸香在嘴里散开，他大口大口地嚼着，像是要把心里那团堵着的东西一起嚼碎咽下去。

吃得太急，有点噎住，他捶了捶胸口。

周隐棠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盒牛奶的吸管插好，递到他手边。

夏泠霄接过来，猛吸了一大口，冰凉的牛奶冲下喉咙，舒服了点。他继续埋头啃粢饭糕，月光下，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着。

周隐棠就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在夏泠霄蜷着的腿上。

两个粢饭糕很快被消灭干净。夏泠霄把空塑料袋揉成一团，捏在手里，牛奶盒也空了。胃里是饱了，可心口还是沉甸甸的。他盯着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没抬头。

“她……”夏泠霄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哑，只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苏晚晴的刻薄？说那张75分的卷子？说夏明远的“德性”？还是说那个月光里攥着钥匙的、早已消失的小小身影？

周隐棠没有追问。他只是微微侧过身，从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夏泠霄面前。

夏泠霄看着那张干净的纸巾，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有点湿意——不知是刚才吃得太急憋出的汗，还是别的什么。

他有些狼狈地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钥匙，”周隐棠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没看夏泠霄，目光落在远处月光笼罩的香樟树影上。“还在。”

夏泠霄猛地抬头看他。周隐棠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很平静。

“小时候那次发烧，阿姨给的。”周隐棠的声音很平，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一直带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挺好用的。”

夏泠霄攥紧了手里的空牛奶盒，纸盒发出轻微的“咔啦”声。

他想起苏晚晴拍在茶几上的卷子，想起她鲜红的指甲，想起她嘴里吐出的“玩物丧志”、“丢人现眼”。喉咙里那团东西又涌了上来，又酸又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没人要你光宗耀祖。”周隐棠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夏泠霄翻涌的心湖。“夏泠霄，做你自己就行。”

月光无声流淌。夜风吹过树叶，沙沙轻响。

夏泠霄低着头，手指死死捏着那个空牛奶盒，捏得变了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把捏扁的牛奶盒和揉皱的纸巾，一起塞进了空塑料袋里。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去你家吧。”

“嗯。好”周隐棠应着，扶起自己的自行车。夏泠霄也推过自己的车。

两人并排走在月光清冷的回家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夜风依旧凉，但吹在身上，似乎不再那么刺骨了。

无论何时何地周隐棠都会站在他身旁，夏泠霄盯着光影下少年柔和的侧脸轮廓，胸腔被满足填充。

这世间虽浑浊不堪，但心中有一轮高悬明月。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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