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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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课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仿佛都跳起了舞，窗外聒噪的蝉鸣也成了背景音。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课桌上，带着一丝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继正单手撑着下巴，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思绪似乎还停留在篮球场那瓶被抢走的水，以及皓那句“我爱你……”带来的瞬间心悸里，嘴角那点压不下去的弧度，在无人注意时悄悄爬上他的脸颊。

就在这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班主任宁岚琴——这位总爱在宣布重大消息前卖足关子、被学生们私下戏称为“憋姐”的中年女教师——抱着一摞明显超出日常教案厚度的资料，步履轻快地走进了略显沉闷的教室。她脸上带着一种学生们再熟悉不过的、混合着神秘与“我又要放大招了”的兴奋表情。每次这种表情出现，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而且她绝对会“憋”到关键时刻才揭晓。

“咳咳，同学们，安静一下。”憋姐将厚厚的资料“咚”一声放在讲台上，成功吸引了所有或神游天外、或埋头苦读的目光。她环视一圈，满意地看着大家瞬间挺直的腰板和充满求知欲（对八卦和玩乐的求知欲）的眼神，嘴角弯起一个标志性的、带着点“看好戏”意味的弧度。

“憋了个好消息！”她声音清亮，带着一股能驱散所有瞌睡虫的活力，“学校刚刚批复了我们年级的研学计划！地点——”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屏息凝神的脸，“——宁城！”

“哇——！！！”

“宁城？！那个有超大水族馆和古城的宁城？”

“研学！太棒了！”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着兴奋的低呼和惊叹。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空气一扫而空，每个人的眼睛都像通了电一样亮了起来。轩激动地搓着手，睿和进交换着惊喜的眼神，连正在发呆的言也坐直了身体。黎和莹更是兴奋地互相看了一眼，心里狂喊：憋姐牛逼！终于憋出个大的了！

憋姐笑眯眯地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控制音量，效果显著——大家都像被按了暂停键，等着她继续“憋”下一波。“时间定在这周五出发，周六下午返回！行程两天一夜！”

“太好了！”

“两天一夜！爽翻了！”

“憋姐给力！”

尽管努力压低声音，那份雀跃还是清晰地弥漫在空气里。美开心地抿着嘴笑，言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我们到时坐一起，好吗?”一旁的进轻轻戳了戳睿的胳膊，燊和朝隔着几排座位，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期待的笑容。洋已经忍不住开始小声和同桌讨论要带什么零食了。

“重点来了，”憋姐再次祭出她的经典停顿，看着台下几十双亮得堪比探照灯的眼睛，慢悠悠地、如同揭开最终谜底般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因为是两天一夜，所以，我们需要在宁城——住一晚。”

“哦——！！！” 这次的低呼里，心照不宣的兴奋和促狭指数瞬间飙升。许多人的目光，虽然极力克制着不显得太明目张胆，但还是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飞快地、极其精准地扫射向教室靠后的某个位置——那里坐着继和皓。

继原本还带着点懒散的笑意瞬间冻结在脸上。他握着笔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强作镇定，目光死死锁在摊开的英语课本上，仿佛要用意念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只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悄然爬上耳根、并迅速蔓延开的一抹薄红，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或明或暗、带着戏谑和“磕到了”光芒的视线，像细小的探针扎在背上。

皓的反应则更直接些。他先是和大家一样，为能出去玩和住酒店而由衷地小声“耶”了一下，随即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那骤然升温的、聚焦于他和继之间的八卦热浪。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迅速低头，假装在桌肚里翻找根本不存在的橡皮，耳朵尖却以燎原之势变得通红，一路烧到脖子根。他在心里无声呐喊：憋姐你这是要害死我啊！看什么看！都别看！ 他飞快地、带着点求救意味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继，发现对方也一副“我在认真研究过去完成时”的入定模样，更是气闷，忍不住用脚尖在桌子底下，带着点小报复的意味，用力（但幅度很小）地踢了一下继的椅子腿。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和憋笑的安静，只有刻意压低的、带着“你懂的”笑意的窃窃私语在几个小团体间暗流涌动。黎和莹激动得脸比皓的耳朵还红，她们不敢出声，只能以光速在草稿本上展开加密通讯：

黎：[住一晚！酒店！同住一个屋檐下！憋姐神助攻！]

莹：[啊啊啊！皓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了！某人表面稳如老狗，脖子都红了！]

黎：[磕疯了！憋姐这大招憋得值！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山崩海啸！]

莹：[就是就是！给憋姐打call！研学住宿yyds！]

讲台上的憋姐何等老辣，台下这些小动作、眼神交流和无声的电波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她看着后排那对“绯闻中心”人物一个强装镇定实则破绽百出、一个羞愤欲绝快要原地蒸发的样子，又瞥见黎莹那边几乎要具象化出粉红泡泡的角落，心里觉得好笑又无奈。她重重地敲了敲讲台，声音带着班主任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都给我收收心！眼神飘哪儿呢？研学是集体活动，安全第一，纪律更要遵守！房间分配听学校统一安排，以小组为单位，都别瞎琢磨！” 她特意在“都别瞎琢磨”上加了重音，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后排和前排那几个兴奋源。“现在，立刻，马上，把注意力给我收回来！翻开课本第58页！研学回来可是要交专题报告的，报告成绩计入平时分！别到时候玩疯了把正事忘了，哭都来不及！”

憋姐的“报告警告+平时分威胁”组合拳如同精准投放的灭火弹，瞬间扑灭了大部分过火的兴奋和过于露骨的八卦目光。求生欲让众人赶紧正襟危坐，翻开课本，教室里只剩下翻书页的沙沙声和宁岚琴开始讲解语法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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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学当天清晨，学校大巴车前)

兴奋的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大巴车的顶棚。空气中弥漫着零食的香气、防晒霜的味道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憋姐拿着名单，站在车门口维持秩序，时不时喊一声：“快点！按小组上车！别挤啊！”

继背着包，动作利落地踏上大巴，目光扫过车厢。他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位置，把包放在脚边，坐了下来。刚舒了口气，准备戴上耳机隔绝一下周围的嘈杂，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嗖”地一下挤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嘿，继哥！早啊！” 皓笑嘻嘻地凑近，把背包塞进头顶的行李架，动作自然得仿佛这个位置天生就是他的。

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和那双亮晶晶、毫无芥蒂的眼睛，昨天课堂上的窘迫和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仿佛又被唤醒，耳根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热。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车门口传来一声咋咋呼呼的大喊：

“继哥！等我啊！兄弟来晚了！” 只见轩背着个大包，风风火火地冲上车，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继的位置，一边往里挤一边喊，“来来来，往里挪挪！咱哥俩一起坐！”

还没等继做出反应，旁边的皓突然动了。他身体一歪，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宣告主权的意味，将脑袋轻轻靠在了继的肩膀上，然后抬起下巴，冲着轩的方向露出一个灿烂又略带挑衅的笑容，声音清亮地盖过了车内的嘈杂：

“不好意思啊轩哥~” 皓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得意，“你继哥他——有我了！”

“皓哥这波很霸道哦~”

“哇哦——！！！”

“噗——！”

“两个A臊不臊啊？收敛点啊”

“轩哥你慢了一步啊哈哈！”

皓这句话如同往滚油里滴了滴水，整个车厢瞬间沸腾了！起哄声、口哨声、拍打座椅的声音此起彼伏，黎和莹激动得抱在一起直跺脚，睿和洋笑得前仰后合，连憋姐在车门口都忍不住扶额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靠窗那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影上。

继只觉得靠着自己肩膀的那颗脑袋沉甸甸的，带着温热的触感，皓说话时带起的气流拂过他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他身体瞬间僵硬，像被施了定身咒。周围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仿佛隔了一层膜，唯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努力想板起脸，可嘴角那点不受控制的弧度，和迅速染上红晕的耳廓，却将他内心那点被皓这大胆举动和众人起哄点燃的“暗爽”，暴露得一览无余。

轩愣在过道上，看着皓靠在继肩头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再看看继那副“僵硬中带着愉悦”的微妙表情，夸张地捂住了胸口：“啊——！继哥！皓哥！你们……你们太伤兄弟的心了！重色轻友！实锤了！” 他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引来更大的笑声。

皓靠在继的肩上，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僵硬和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听着满车的起哄，自己脸上也烧得厉害，心里的小人疯狂蹦迪：完了完了！玩过头了！但是……管他呢！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继紧绷的侧脸和通红的耳朵，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大巴车在喧嚣与躁动中缓缓启动，驶向充满未知与暧昧的宁城之旅。而靠窗的座位上，那颗靠在肩上的脑袋，似乎暂时没有挪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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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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