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撕裂的痛感在第三秒转化为某种冰凉的蠕动。
我低头看见运动服下摆被顶起十二个规则的凸起,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排列成钟表数字。老孙头的防护面罩映出我变形的腹部轮廓——那些凸起物正按照顺时针方向依次搏动,每次跳动都带动皮肤表面的蓝纹亮起荧光。
“样本进入共生阶段!”老孙头后退时撞翻了手术推车,骨锯与镊子叮当落地,“陈工!你儿子在重构母体子宫环境!”
防爆玻璃后的弟弟突然停止撞窗。他的眼球完全化为赤红色,嘴角撕裂到耳根的笑容凝固了,转为某种诡异的庄严。当我的腹部凸起物跳动到“6”的位置时,他缓缓举起右手,做了个抓取动作——我腹部的“3”和“9”位置立刻传来被无形手指攥住的剧痛。
冰箱里的母亲幻象开始融化。她的红裙下摆滴落蓝色黏液,在地面形成十二个同心圆。当第一滴黏液溅到我脚背时,整间实验室突然断电,唯有腹部发光蓝纹提供照明。黑暗中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接着是父亲标志性的、每个字间隔0.5秒的朗读声:
“1999年7月15日,双生子首次样本交换实验。红组(源)出现强烈排异反应,蓝组(原)进入记忆休眠状态。注:母体细胞在蓝组体内呈现……”
录音突然被电磁干扰声切断。冷藏箱的应急灯亮起,照亮贴在箱体内侧的照片:年轻的父亲怀抱两个婴儿站在培养舱前,舱体标签却是「Z-108」和「Z-109」。照片边缘用红笔画着十二个钟表符号,每个符号下方标注着不同成分:
「1时:海马体记忆蛋白」
「3时:端粒酶逆转录链」
「6时:母体线粒体DNA」
……
弟弟的指尖穿透防爆玻璃。他的手臂像液态金属般延伸,赤红色血管在皮肤下分叉成树状,最终抵住我的太阳穴。无数陌生画面瞬间灌入脑海:
——母亲在产床上尖叫,而父亲用针管抽取她子宫羊水;
——冷藏柜里排列着十二个胚胎标本,编号Z-107-1至Z-107-12;
——我六岁生日那天,弟弟被绑在餐椅上,父亲将蓝色血清注入他天灵盖……
“哥哥终于想起来了?”弟弟的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带着电子混响,“我们不是第七代实验体,是第十二批复制品。”他赤红的眼球逼近到我虹膜前,“真正的初代母体正在你肚子里苏醒。”
腹部“12”位置的凸起突然爆开。没有血,只有蓝色菌丝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三维的分子结构图。老孙头面罩上的读数疯狂闪烁:“上帝啊……这是人类线粒体夏娃的基因模型!”
冰箱门再次弹开。真正的母亲从里面爬出来——确切地说,是穿着母亲人皮的某种东西。它的手指是十二根手术缝合线,面部由不断重组的蓝色菌落构成,腹部透明薄膜下能看到蜷缩的胎儿轮廓。当它开口时,声音像坏掉的录音带卡在母亲临终一刻:
“原原……妈妈……好痛……”
弟弟突然收回手臂。他的赤红血管与我的蓝纹同时指向母体,两种颜色的脉络在地面交织成DNA双螺旋。实验室所有培养舱自动开启,上百支Z系列样本试管悬浮到空中,液体里浮现出微型的人类器官。
父亲的声音从天花板喇叭传来,冷静得可怕:“最终协议启动。双生子记忆融合度达到89%,母体重构进度71%。注射双生血清。”
老孙头颤抖着举起两支并联的注射器——红蓝液体在中间导管混合成紫色。就在针尖即将刺入我颈动脉时,弟弟扑过来咬住了他的手腕。防护服破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与母亲幻象相同的蓝色黏液。
“哥哥,密码是19980715。”弟弟的牙齿开始脱落,每颗掉落的牙床上都长出微型试管,“红色血清会杀死母体,但我们会……”
他的头突然炸开。不是比喻——真的像西瓜般爆裂,但飞溅的脑浆在半空就凝固成红色晶体。晶体表面反射出无数个我和弟弟的影像:有时是我掐死他,有时是他解剖我,更多时候我们安静地躺在相邻培养舱里。
母体发出高频尖叫。声波震碎了所有试管,彩色液体在落地前就蒸发成气体。我腹部的十二个凸起物同时破裂,喷出的菌丝自动编织成网,将母体牢牢缠住。当紫色血清最终注入母体胸口时,它透明腹部里的胎儿突然睁眼——那是弟弟缩小版的脸。
“认知测试最终题。”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请回答:Z-107样本的原始供体是谁?”
冷藏箱的警报声突然变成婴儿啼哭。箱体裂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录像带。画面中的母亲躺在手术台上,腹部剖开的伤口里不是婴儿,而是十二个发光的培养皿。父亲戴着呼吸面罩宣布:“人类首例子宫培养舱移植成功,供体编号Z-107。”
母体停止挣扎。它的蓝色菌丝开始分解,露出核心部位——那是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微型子宫,内壁刻着母亲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当最后一根菌丝断开时,我听见弟弟的声音在耳畔轻笑:
“现在知道为什么红色血清要给我了吧?因为妈妈死的那天……”
紫色雾气充满实验室。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看见自己的腹部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弟弟蜷缩的身影。他的口型在说: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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