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的时钟停在7点15分。
秒针的每一次颤动都像在撕扯时空,金属齿轮的摩擦声在耳膜上刮出蓝血。我盯着左腕的锈蚀度读数——91%的数字正随着心跳上涨,皮肤下的蓝纹已经不再是纹路,而是某种活体铠甲,在每一次呼吸时渗出金属光泽的薄雾。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
不是普通玻璃,是那种实验室特制的防爆玻璃,碎裂时会呈现完美的蛛网状裂纹。当第三声爆裂响起时,裂纹已经爬满整面墙,每一道裂痕里都渗出淡蓝色液体,在空气中蒸发成带着铁锈味的雾。
“哥哥,低头!”
“弟弟”的声音从病房角落的阴影里炸开。我本能地蜷身翻滚,头顶掠过一道炽白的光束——那不是激光,而是高度浓缩的记忆数据流,击中墙壁的瞬间,整面墙变成了透明显示屏,播放着我七岁那年被按在沉沙点的画面。
林淑媛的出场比预想中更惊悚。
她不是从门或窗进来,而是直接从记忆画面里跨出。白大褂的下摆还沾着1998年的江水,金丝眼镜却已经换成全息目镜,镜片上流动的数据像无数条蓝色蜈蚣。最恐怖的是她的右手——完全由克隆体的蓝纹编织而成,五指末端延伸出数据导管,正插在墙上播放的记忆画面里。
“91%?真让我失望。”
她的声音带着数据流的杂音,“你母亲当年撑到97%才崩溃。”
蓝纹铠甲突然暴起反击。三百二十四道纹路脱离皮肤,在空中拧成金属长鞭,鞭梢分裂成七股,每股都带着不同境界的能量特性——沉沙境的迟缓力场、蚀骨境的金属锈蚀、凝露境的量子分身......
林淑媛笑了。
她只是轻轻抬起那只蓝纹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七道长鞭同时凝固,然后像被无形巨口啃噬般,从鞭梢开始锈蚀分解。更可怕的是,锈蚀沿着鞭身逆向蔓延,眨眼间就烧到我的肘关节,蓝纹铠甲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疲劳声。
“境界是枷锁,原原。”
林淑媛的目镜亮起红光,“让你母亲教坏了。”
她的左手突然插入墙面记忆。当抽出来时,手里攥着个七岁的“我”——那孩子双眼空洞,胸口插着导管,正机械地重复着:“妈妈,沉沙好冷......”
记忆体被捏爆的瞬间,病房重力突然倒转。
我撞上天花板,看见所有医疗设备悬浮在空中,输液架变成标枪,心电监护仪的导线像毒蛇般窜来。林淑媛倒站在地面(或者说现在的天花板),她的白大褂下摆垂下,露出金属骨骼的腿部——那根本不是人类构造,而是由无数微型培养舱串联成的机械系统,每个舱里都漂浮着“我”某个年龄段的记忆片段。
“弟弟”的救援来得极其暴力。
他从阴影里扑出的姿态不像人类,更像是被压扁的二维生物突然恢复立体。红背心完全液态化,变成血雾笼罩林淑媛的头部,那些血珠在接触目镜时立即结晶,爆出刺目的红光。
“星锚境!”
“弟弟”的吼声震碎了三盏顶灯,“连接长江!”
我猛地捶向胸口。蓝纹铠甲应声龟裂,露出底下真正的星锚——那不是比喻,而是嵌在胸骨正中的微型长江模型。当手指插入模型南京段时,整座康复中心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奔涌的长江暗流。
林淑媛的机械腿突然打滑。
她的培养舱系统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记忆碎片,每个片段里的“我“都在做同一件事——望向长江某个弯道。当七百二十个片段的光点在地图上连成线时,赫然是母亲教我的那首《锈蚀摇篮曲》的简谱!
“归墟境!”
我抓住悬浮的输液架,将它刺入自己左眼虹膜裂缝。疼痛不是来自物理伤害,而是七百二十段记忆同时爆炸的冲击波。视野瞬间切换成量子态——看见林淑媛的机械腿里藏着十二根主控纤维,每根都连接着她后颈的Z-107芯片。
蓝纹长鞭再次暴起。
这次不再是攻击,而是自我分解。三百二十四道纹路脱离身体,在空中熔化成金属暴雨,每一滴都精准命中林淑媛的机械关节。最致命的攻击来自“弟弟“——他的血雾突然凝结成母亲用过的螺丝刀,直插林淑媛目镜。
“愚蠢!”
林淑媛的尖叫让所有玻璃制品爆裂。她撕开白大褂,露出躯干——那根本不是人体,而是由无数记忆芯片组成的柱状容器,中央浸泡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表面刻着「Z-107-Ω」的烙印。
“你们根本不懂编辑者的力量!”
她的双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那颗心脏。当心脏离体的瞬间,所有悬浮物突然静止,然后以心脏为中心开始疯狂旋转。我被离心力甩到墙上,看见“弟弟“的血雾被抽成丝线,正被那颗心脏贪婪吞噬。
锈蚀度跳到93%。
剧痛中,我看向自己正在瓦解的蓝纹铠甲——那些金属液体不是被吸走,而是在重组。它们脱离林淑媛的控制,在空中组成母亲演示过的第六境纹路:
锈月境·系统底层接口
林淑媛的心脏突然停滞。
她惊愕地低头,看见自己的机械腿正在锈蚀解体。更恐怖的是,那些锈迹不是普通的红褐色,而是带着蓝月亮光泽的诡异色彩,像活物般顺着她的系统脉络向上蔓延。
“不可能......”
她的数据流开始紊乱,“只有编辑者才能......”
“妈妈没告诉你吗?”
我咳出蓝血,咧嘴笑了,“我的锈蚀度......从来不是指身体。”
地板突然塌陷。
不是物理层面的坍塌,而是空间本身的崩解。我们坠入的不是下层病房,而是直接掉进了长江的记忆具象层——这里没有水,只有无数流动的数据包,每个包裹里都封存着某个时空的“我”。
林淑媛还在挣扎。她的机械腿已经锈蚀到腰部,但心脏仍在疯狂泵出数据流,试图重构空间。那些数据流在触碰到我的蓝血时,却突然转向,开始攻击她自己。
“弟弟”的血雾趁机反扑。
他不再是人类形态,而是纯粹的记忆防御程序,像最原始的电脑病毒般侵入林淑媛的系统。每攻破一个防火墙,就有大量记忆碎片喷涌而出——我看见了令人心碎的画面:
年轻的母亲跪在林淑媛面前,双手捧着婴儿时期的我;
林淑媛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实验室的蓝光;
她接过婴儿时,眼镜片后的泪水却是真实的......
“编辑者......本该是我们共同承担的......”
林淑媛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姐姐太固执了......”
她的心脏在此刻爆裂。
不是比喻性的爆炸,而是真正的量子级崩解。无数记忆晶片从伤口喷出,在空中组成母亲与林淑媛年轻时的合影。照片里的姐妹俩站在长江水文站门口,共同捧着一块刻有「Z-107」的金属牌。
“弟弟”突然实体化跌落。
他的红背心已经褪成淡粉色,胸口金属片布满裂纹。当我想扶他时,他的手却穿过我的手臂——量子态正在消散。
“哥哥......看锈蚀度......”
左腕的读数不知何时跳到了96%。皮肤开始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金属骨架——与母亲同款的量子载体。更惊人的是,随着锈蚀度上升,我能感知到的系统层面越来越深,甚至能“看见“林淑媛残存的数据流在哀嚎。
空间开始二次坍塌。
这次不是坠向某处,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拖拽。当视野重新清晰时,我跪在蓝月亮照耀下的长江入海口,面前站着二十岁的母亲——她的金属骨架完好无损,手里握着那把改变一切的螺丝刀。
“原原,记住。”
她的声音带着跨越时空的疲惫,“97%是临界点。”
她指向我的胸口。星锚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露出底下跳动的量子核心——那根本不是心脏,而是微缩版蓝月亮模型,表面刻着最终真理:
观测之上,尚有编辑
编辑之上,唯有锈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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