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河的腥气像浸透了铅块的裹尸布,沉甸甸压在暗红的夜空上。莉莉丝赤足踩在河边凝结着结晶的黑石上,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火星——那是她尾椎骨上延伸出的黑色长尾扫过地面的痕迹,尾尖的倒钩还挂着半片撕碎的银灰色羽翼。
“够了。”她突然开口,声音被河风揉碎成带着硫磺味的沙砾。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硫磺结晶的窸窣声,王源的白色长袍下摆早已被河水染成浑浊的橙红色,他左肩上缺失的羽翼处还在渗着金红色的光粒,像被打翻的星尘。
莉莉丝猛地转身时,王源正伸手想触碰她染血的指尖。他的瞳孔是天使特有的琉璃蓝,此刻却映着河对岸永恒燃烧的炼狱之火,变成一种近乎破碎的琥珀色。“把它还给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目光死死盯着莉莉丝掌心那枚震颤不止的银铃。
铃铛是三小时前从王源颈间扯下来的。当时他们在第七层炼狱的黑曜石林里厮杀,莉莉丝的利爪撕开他胸前的圣痕时,这枚用他本命羽毛熔铸的铃铛掉了出来,滚到她脚边。本该灼伤恶魔的圣物,此刻却在她掌心烫出一圈泛着银光的印记,每一次震颤都像心跳,和王源胸腔里的搏动同频。
“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莉莉丝突然发力,将铃铛狠狠掷向硫磺河。银铃划破空气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像濒死的哀鸣。王源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白色长袍在黑石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他坠入河水的瞬间溅起冲天的橙红色水花——硫磺河对天使的腐蚀力堪比最恶毒的诅咒,他裸露的皮肤瞬间泛起水泡,金红色的血液在河水中散开,像融化的落日。
莉莉丝站在岸边,看着他在腐蚀性极强的河水中挣扎着下沉,长尾无意识地绷紧。她是莉莉丝,是上帝最初创造的女人,是被逐出伊甸园后与撒旦共生的夜之魔女,地狱里最古老的恶魔之一。而王源是圣光孕育的新世天使,是天父最宠爱的造物,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光与暗的极致对立。
可这枚铃铛……莉莉丝低头看着掌心那圈尚未消退的银痕,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嗤笑。三天前在人间的雨夜,她潜入圣彼得大教堂窃取圣物时,撞见了正在为濒死的流浪汉祈祷的王源。那时他刚成年,羽翼上的绒毛还没褪尽,却在看到她时,把用来净化邪祟的圣水洗了她脸上的血污。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当时这样说,指尖带着圣力的温度擦过她眼角的泪痣,“不像典籍里写的那样……”
后面的话被莉莉丝的吻堵在了喉咙里。她本想吸干他的圣力,却在触碰他颈间铃铛的瞬间,感觉到沉睡了万年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那枚铃铛本该灼伤她,却在她掌心发出了第一声轻响,像初生的婴啼。
“找到你了。”
硫磺河的水声突然被金属碰撞的脆响打断。王源浮出水面时,银铃被他死死攥在掌心,河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往下淌,冲刷着他脸上被腐蚀出的血痕。他一步步从河水中走出来,每一步都在黑石上留下带血的脚印,金红色的光粒从伤口处不断涌出,又被硫磺河的浊气湮灭。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他站在莉莉丝面前,将还在发烫的银铃举到她眼前。铃铛表面的圣纹在接触到莉莉丝气息的瞬间亮起,烫得王源的指节泛白,可他的手纹丝不动,“创世记里写了你的背叛,启示录预言了我的审判,可没说过天使不能爱恶魔。”
莉莉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王源缺失的羽翼处,那金红色的光粒正凝聚成新的羽毛轮廓,而她尾尖的倒钩上,那半片银灰色羽翼的碎片正在发光——那是王源的羽毛,本该与恶魔的力量相斥,此刻却在滋养她的魔力。
“荒谬。”她猛地挥开他的手,长尾的倒钩狠狠抽向他的侧脸。王源没有躲,倒钩擦过他下颌时带起一串血珠,他却趁机抓住了莉莉丝的手腕。他掌心的圣力灼得她皮肤冒烟,可她挣了两下,竟没能甩开。
“你在怕什么?”王源的呼吸带着硫磺的腥甜,他凑近时,莉莉丝能闻到他身上圣油与血腥混合的气息,“怕这铃铛真的证明,我们不是天生的敌人?”
银铃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一阵清越的响声。莉莉丝的心脏跟着抽痛,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伊甸园里缠绕在智慧树上的黑色藤蔓,祭坛上被打翻的圣水盆,还有万年前某个雨夜,那个金发天使将一枚羽毛塞进她手心时的温度——他当时说“等我回来”,羽翼在月光下泛着和王源一样的银灰色。
那些记忆像被封印的伤口,此刻被铃铛的震动撕开,涌出带着血腥味的脓水。莉莉丝猛地发力,将王源狠狠掼在黑石上。他撞在一块尖石上,咳出一口金红色的血,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枚铃铛。
“滚回你的天堂去,天使。”莉莉丝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长尾不安地拍打地面,“地狱容不下圣光,就像天堂永远不会接纳我。”
王源突然笑了,血珠从他嘴角滑落,滴在银铃上。铃铛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竟从他掌心浮起,自动系回了莉莉丝的手腕。银色的链条瞬间收紧,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烙下一圈圣痕,却奇异地没有灼烧感,反而像温暖的拥抱。
“你看,”他抬起手,轻轻触碰那圈圣痕,金红色的血液滴在上面,竟与银色的印记融成了淡紫色,“它选了你。”
硫磺河突然掀起巨浪,橙红色的河水卷着燃烧的碎石冲上河岸。莉莉丝下意识地将王源护在身后,长尾展开成巨大的屏障。“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她盯着自己挡在他身前的手臂,黑色的鳞片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她是该撕碎天使的恶魔,此刻却在保护他。
王源从她身后探出头,琉璃蓝的瞳孔里映着她展开的黑色羽翼。那些覆盖着暗金色纹路的羽翼本该是地狱最恐怖的武器,此刻却在为他抵挡炼狱的怒火。“莉莉丝,”他的声音穿过轰鸣的水声,清晰地钻进她耳朵,“万年前在智慧树下,你给我留的那半片蛇鳞,我还戴着。”
莉莉丝猛地回头,撞进他盛满火光的眼眸里。她突然想起万年前那个被她亲手推下天堂的天使,想起他坠落时胸前佩戴的蛇鳞护身符——那是她褪下的第一片鳞甲,边缘还留着她的齿痕。而此刻王源敞开的长袍里,心口处确实有一块暗金色的鳞片在发光,形状与记忆中的那片完美重合。
银铃在手腕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银色的链条开始发烫,圣痕与她尾椎处的恶魔印记交织着泛起红光。莉莉丝感觉到体内沉睡的某种东西正在苏醒,那是比地狱之火更炽热的存在,是连撒旦的黑暗力量都无法压制的悸动。
河对岸的炼狱之火突然剧烈燃烧起来,将暗红的夜空染成诡异的紫红色。王源站起身,伸手轻轻握住她发烫的手腕,金红色的血液与她黑色的魔气在铃铛周围缠绕成螺旋状的光带。
“你逃不掉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羁绊从万年前就结下了,不是你扔一条河就能斩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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