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击打风蚀柱的声响里,阿野数到第七十三道刻痕时,日头正把影子钉在脚边。他蹲在雅丹群的褶皱里,指尖抚过岩壁上蜂窝状的石窝——那些被风沙啃噬出的圆洞深浅不一,像这片大漠睁了千百年的眼。
"咔嗒"一声脆响从背包里滚出来。是块棱棱角角的石英石,昨天在风蚀谷捡到的,此刻正随着热浪微微发烫。阿野把它塞进骆驼刺根系缠绕的沙窝,忽然发现这半灌木的针叶竟在正午阳光下泛着银光,25厘米高的枝干上,尖刺精准地指向西北方——那是十二级风常来的方向。
日头爬到头顶时,沙面温度漫过脚踝。阿野解开羊皮水囊,最后几口浑浊液体滑过喉咙,在锁骨处蒸出白雾。他数过背包里的压缩饼还剩三块,够撑到看见下一个绿洲的轮廓吗?风突然转向,远处的白龙堆在热浪里扭曲成浮动的城墙,那些覆着盐壳的土墩像被阳光镀了层锡箔,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故乡的夯土墙重叠。
黄昏把影子拉成长长的线。阿野蜷缩在风蚀蘑菇的阴影下,这株上粗下细的岩体像老天爷插在沙漠里的惊叹号。岩壁渗出的凉意漫过脊背时,他听见远处传来呜咽般的风声——那是沙粒穿过风蚀城堡窗洞的共鸣,像无数支芦笛在同时吹奏。
子夜的寒意刺破单衣时,阿野正用石块在风蚀劣地的残丘上刻第八十四道痕。忽然有细碎的响动从沙层下传来,他摸出磨尖的驼骨匕首,却看见几星淡紫色在月光里摇晃。是骆驼刺开花了,那些藏在尖刺间的小花像被冻住的星子,连花瓣上的绒毛都凝着白霜。
风变急的时候,他看见东边天际浮着片虚幻的湖。粼粼波光里有芦苇在摇晃,恍惚间母亲正弯腰舀水,木瓢碰撞陶瓮的声响混着风沙传来。阿野爬上风蚀岭,才发现那片湖正在褪色——原是海市蜃楼把三十里外的绿洲映在了天上。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沙暴来了。阿野扑进风蚀壁龛的凹洞,听着千万粒沙砾抽打岩体的轰鸣。他摸到背包里那半块饼,突然想起出发时老向导的话:"大漠记仇,但也记恩。"洞外的风声渐成呼啸,他数着心跳撞在岩壁上的回声,像在数这片沙漠漏下的脉搏。
当第一缕阳光劈开沙幕时,阿野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躺在风蚀柱的刻痕里。那些深浅不一的凹洞盛着金色的光,仿佛大地终于睁开了眼。他扯断根骆驼刺的枝条,将渗出的汁液抹在干裂的嘴唇上,忽然明白这大漠从不是要困住谁——它只是把每个走过的人,都刻进了自己的年轮里。
沙粒在晨光里翻涌成金浪时,阿野发现风蚀柱的刻痕里嵌着些细碎的东西。凑近了看,竟是半透明的盐晶,昨夜沙暴卷来的盐碱在凹洞里凝成了星子的模样。他指尖刚触到那些棱面,盐晶便簌簌化成粉末,混着露水渗进岩体深处,像被大漠悄悄收了去。
起身时膝盖咯吱作响,他扶着风蚀蘑菇的顶盖——那处被风沙打磨得比羊皮还光滑的岩面,竟映出个模糊的影子。蓬乱的头发纠结如枯藤,颧骨上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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