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亚斯 X 阿加莎（忏悔）

雨丝敲打着彩绘玻璃，将圣母玛利亚的脸映得斑驳陆离。

伊莱亚斯站在忏悔室门口，指尖捻着半页烧焦的圣经，拉丁文的词句在火焰中蜷曲，像只濒死的蝶。

“进来。”

忏悔室的木门发出腐朽的吱呀声，阿加莎的声音从格栅后传来，带着修道院特有的清冷，像浸过晨露的蔷薇。

伊莱亚斯反手带上门，将瓢泼大雨关在外面，也将廊下那些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

“神父。”他开口时，喉结滚动了一下。黑袍下的手不自觉收紧，烧焦的纸屑簌簌落下，“我有罪。”

格栅后的阴影动了动，阿加莎的侧脸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她今天没戴修女帽，栗色的卷发垂在肩头，发梢还沾着雨珠。

三年前她刚到圣玛利亚修道院时，伊莱亚斯总觉得她像幅中世纪油画，圣洁得让人不敢直视。直到某个深夜，他撞见她在墓园里，用拉丁文低声哼唱着吉普赛歌谣，指尖夹着支燃了一半的烟。

“罪有很多种，”阿加莎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贪婪，是嫉妒，还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指间的灰烬上，“亵渎？”

伊莱亚斯猛地抬头，透过格栅的缝隙，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盛着雨夜里的烛火，像两簇跳动的火焰。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那场大火，藏书室里的圣经在火中噼啪作响，阿加莎就站在火场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裙角沾着的火星在明明灭灭。

“我烧掉了它。”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那本16世纪的羊皮圣经，教皇亲自赐福的那本。”

格栅后陷入沉默，只有烛芯偶尔爆出的火星声。

伊莱亚斯能想象出她现在的样子——指尖抵着下唇，眉头微蹙，像在解一道复杂的神学难题。

他认识她太久了，从她还是罗马教廷送来的见习修女，到如今掌管修道院的藏书室，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阿加莎终于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因为它说，”伊莱亚斯的指尖划过圣经残页上的焦痕，那里原本印着“爱你的邻人”，“说我们这样的人，死后要下地狱。”

他说“我们”。

这个词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格栅间漾开无声的涟漪。

伊莱亚斯能感觉到阿加莎的呼吸变重了，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三年前的圣诞夜，大雪封了修道院的门。

伊莱亚斯在钟楼里找到她，她正抱着膝盖哭，修女袍的袖口沾着血迹——她刚为一个难产的吉普赛女人接生，孩子活了，女人却没撑过去。

“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她红着眼睛问他，“她那么善良，甚至愿意把最后一块面包分给流浪猫。”

那晚，他第一次拥抱了她。

隔着厚厚的衣料，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兽。雪落在钟楼的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他们谁都没说话，却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伊莱亚斯，”阿加莎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忘。”

他往前走了半步，格栅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我是神父，你是修女。我们本该侍奉上帝，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自嘲。

“可我更想知道，你猜你的上帝，更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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