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柳暗花明又一村（二）

杨戬自知哪吒决定的事情很难更改，更何况是事关哪吒的身世，这件事可一直都是哪吒的心结，哪吒面儿上虽然好似并不关心，可杨戬清楚，哪吒心里是怨的。

灵珠子那一世无欲无求，于父母亲情，并无太多念想，但转世之后，哪吒自出生起就被亲生父亲视为妖孽，冷眼相向，百姓也随声附和，悲剧的童年注定哪吒是踽踽独行，然内心之中，却是极为渴望亲情的，哪吒想要探寻自己的身世，杨戬只能一路相随保护，他阻止不了。

“我知你心急，但阴山秘境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无人知其所在，不如先让林逸的林木堂暗中调查调查，你我再做决定？”杨戬退而求其次，只能出此下策，毕竟单让哪吒一人前去寻找，何时才是个头呢？所为人多势众，寻找到的机会也相对大些。

“不可！”哪吒一口回绝了杨戬的提议，沉声道:“凌云阁暂且还不能摆到明面儿上，昊天看似已经对凌云阁漠不关心，可实际上他仍旧派手下的暗卫盯着凌云阁的一举一动，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寻找阴山秘境之事，我心中已有计较，一人足矣。”

“一人？你打算一个人前往阴山秘境吗？不可能！想都别想！”杨戬瞪大了眼睛，险些被哪吒给气死，眼瞅着自家小孩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杨戬瞬间火气上涌，茶桌应声而断……

“……”哪吒被吓了一跳，无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低下头不敢去看杨戬。

“我……我担心阴山秘境会有危险，不想……不想连累你……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哪吒板着一张脸，别扭的不去看杨戬，强装镇定的一字一顿到。

“想都不要想！”杨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拽着哪吒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语气无奈到了极点，“冤家，连你都是我的了，你哪里还有自己的事情？”

“唔……”哪吒皱了皱眉，正要反驳，杨戬却直接以吻封缄，丝毫不给他胡言乱语的机会。

“以后别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从床上起来！”杨戬将哪吒箍在怀里，两额相抵，眼中满满的宠溺和无奈，惩罚似的吻上哪吒的唇瓣，警告到。

“二哥！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况且阴山秘境情况未明，我不能让你陪着我一起去送死！以前都是我听你的，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哪吒神情坚定，根本不在乎杨戬的“威胁”，他什么都可以顺着杨戬，但唯独关乎生死安危之事，哪吒绝不会妥协。

“你既然已经认为这是送死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杨戬搂在哪吒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对于自家小孩固执己见的行为很是恼火。

“二哥！杨戬！你放开我！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连累你！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们因为我的事情白白牺牲！”哪吒用力想要挣脱开杨戬的束缚，却反而被箍的更紧了。

自从猜到自己的身世与巫族有关后，哪吒觉得前世的不幸都是他带给大家的，巫族是三界的罪人，本就不该再存于世间，若他真是巫族之后，他就应该远离所有人才能不给他们带去灾厄！

“杨戬！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死在我的面前！你、师父、义父、天化、天祥……”哪吒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杨戬很快就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忙松开了手。

“哪吒！哪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伤害自己！”

杨戬的心宛若刀割般，刺骨的剧痛，他知道那场真实的噩梦是哪吒的心结，可没想到这心结对哪吒的戕害如此之重，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哪吒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却没想到因为身世之谜的一点点揭晓，哪吒反而出现了自我厌弃的情绪……

“二哥……我真的好怕，好怕我又一次害了你们，害了所有人！”哪吒颓丧的靠在墙角，双目无神，声音一点点从唇缝中挤出，轻飘飘的，好似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二哥，我就是个不祥之人，不值得你们这样对我好，连我爹娘都不要我了……”

“我要！”杨戬声音坚定的打断了哪吒，上前将别扭的小孩抱回怀里，叹气道:“小傻子，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他们眼瞎！早晚有他们的后悔的时候！我家小魔头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没有之一，别再胡说八道了，你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幸运！”

杨戬轻声安抚着哪吒受伤的心绪，任由小孩在自己的怀里放肆流泪，轻轻拍着哪吒的后背，他知道，哪吒心里难受，这份痛苦已经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傻瓜，我的怀抱一直都为你留着，若是心里难受，不必压抑自己，尽管趴在这里哭一场，二哥又不会笑话你。”杨戬默默替哪吒擦去眼角的泪珠，宠溺到。

“二哥……”哪吒缓缓抬起朦胧的双眸，轻唤了一声，“抱歉，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好了好了，二哥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冲你发火的，别哭了，小傻子，我会心疼的。”

“二哥，这件事先不说了，等找的到阴山秘境再另做打算吧。”哪吒拽起杨戬的衣袖，在脸上抹了抹，从杨戬怀里出来，看着满屋的狼藉，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不过哪吒，你也别想太多，或许你爹娘当年另有隐情，他们能将你托付给女娲娘娘照顾，肯定不是要抛弃你，恐怕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是为了保护你。”

杨戬唤来店家，将凌乱的房间整好，又付了店家数倍的赔偿。风波过后，二人沉默的坐在房间中，见哪吒情绪低落，杨戬轻声搬起椅子挪到哪吒身旁，将人揽到怀里，柔声劝慰到。

“……或许吧……”哪吒将小脑袋埋在杨戬的肩膀处，闷声回到。

“二哥……如果有一天你也不要我了，请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你放心，我会静悄悄的离开，决不会再出现，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离开？想得美！”杨戬轻轻揪起哪吒的小耳朵，眼中满是无奈，“小傻子，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的人、我的心就已经全都交给你了，若是没了你，杨戬和行尸走肉无差，冤家，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无论未来多艰难，都有我陪着你！”

“哥哥……”哪吒窝在杨戬怀里，抬起脑袋和杨戬对视着，小嘴一撇，眼尾晕红，神情格外委屈，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猫般惹人怜惜，声音沙哑道:“哥哥，耳朵疼……”

“你还知道疼？那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会让我心疼？”杨戬虽然一脸气愤，却还是立刻松开了哪吒的耳朵，伸手点了点哪吒的眉间。

看着小孩委屈的样子，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杨戬根本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哪吒就这样靠在杨戬怀里，许是压抑的太久，发泄过后，便如同脱力般沉沉的睡了过去，杨戬轻揽着哪吒的腰身，将外袍披在哪吒身上，一动也不敢动，只静静注视着哪吒的睡颜。

时间一点一滴的划过，二人之间却隐隐升起几分岁月静好的安然，让人不忍去破坏。

奈何，越是美好的时刻，越觉时间飞逝如电，眼瞧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接近与昊天约定好的戌时，杨戬虽不忍心，却也不得不唤醒哪吒。

出了茶馆，哪吒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浅笑温润，落落大方，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这样的面具，哪吒早就戴习惯了，如此熟练的笑容，却让杨戬更添了几分疼惜。

若论起对哪吒的了解，杨戬自问敢居第二，便无人能当第一，不过近千年来，他还是更怀念初见时的哪吒，潇洒恣意的少年人，就像翱翔天际的雄鹰，不受任何人和事的拘束，敢爱敢恨，无惧无畏。杨戬自然也清楚哪吒现在的改变是成长的代价，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天庭与西岐看似都是官场，却大相径庭，西岐为官，多是兄弟相处，具是可以将后背放心交于对方的，而天庭却充斥着尔虞我诈，多是想将你拉下神坛的小人行径，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一个太子殿下的身份，束缚了哪吒的身、亦困住了他的心。

哪吒重情，却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考虑的事情太多，总是担心会连累到别人，因此总爱一肩担着，一面小心翼翼的应对着昊天，一面还要防止有人背后捅刀子……

“哪吒，昊天不知在谋算着什么，他邀我去天庭任司法天神之职，主管刑律。”

回程的路上，杨戬和哪吒并肩而行，落在人后，回想起不久前妖族城门外，昊天单独将杨戬唤去，不知讲了些什么，杨戬并未立刻回应，只说要回去考虑考虑，昊天也未强求。

“……”哪吒剑眉紧蹙，经过这么多事，他本以为杨戬能继续安稳潇洒下去，却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哪吒轻叹一声，回问道:“二哥，我想知道你自己作何打算？”

“我想护着你，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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