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雨停

启云帝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留下一道道发白的痕迹。他的眼角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承载着多年来的痛苦、压抑与不甘。

话一说完，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就在踏出殿门的瞬间，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划过半空，“啪嗒”一声落在那碎了一地的玻璃上，溅起细微的水花，仿佛是他破碎心境的写照 。

“齐儿……”苻鸢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力，从身后传来。

启云帝却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走出殿外，这才发觉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滴顺着屋檐，嘀嗒嘀嗒地落下，有几滴溅落在他的身上，带来丝丝凉意，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原本在这压抑的宫殿中让人几近窒息的空气，此刻竟变得格外清新。他忍不住走到院中，深深地吸了几口，胸腔里充盈着雨后清新的气息。他抬起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一颗星星悄然露出了微弱的光芒。那是黑夜里唯一的光亮，虽然不足以驱散所有的黑暗，却如同希望的火种，在他的心中燃起了一丝温暖。

片刻之后，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瞬间，宫人、宫娥们如同潮水一般，大批涌进大殿。一时间，殿内先是传来一阵呵斥声，紧接着变成了苻鸢太后愤怒的痛骂声，那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但没过多久，一切又归于静默，仿佛暴风雨过后的平静，却又带着几分让人不安的死寂。

苻鸢太后在宫人的强行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走出大殿，被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启云帝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解脱后的轻松，也有对往昔恩怨的感慨，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他没有乘坐辇轿，而是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宣室殿的方向缓缓踱步走去。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身穿宫娥服饰的窈窕身影，正焦急地在宣室殿外徘徊着。那人影一看到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颠着脚向他奔跑过来。

他心中一惊，连忙出声阻止：“别跑，小心……”

小宫娥听到他的声音，猛地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启云帝加快脚步，跑到她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只有彼此的身影。

小宫娥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欢快地说道：“欢迎回家。”

家？启云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原来，在这冰冷如渊、充满权谋争斗的皇宫里，终是有了这么一个角落，能让他感受到温暖，能让他体会到家的感觉。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抱住，然后原地转了一个圈。但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他没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弄伤了她。小宫娥清脆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那笑声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将启云帝心中堆积已久的压抑情绪一扫而空，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与快乐。

突然，小宫娥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惊呼声：“啊呀！脸怎么破相了……”

没过多久，江婉容又找到了萧煞。萧煞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心里却暗自郁闷，也不知道这回她又要听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

“你知道我不是公主，我说的话可还管用？”江婉容看着萧煞，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陛下让属下保护您，属下自当听命。”萧煞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哪怕是让你去把太后放了？”江婉容微微眯起眼睛，抛出了这个大胆的问题。

萧煞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江婉容的思绪飘远，想起了苻鸢太后的一生。她的一生都毁在了宗政殒赫的手里，从曾经如花似玉的少女时期，到如今历经沧桑，二十多年的时光，全都在仇恨与痛苦中度过。那天，自己对苻鸢说的那些话，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否则也不会把解药给容齐。

苻鸢心中的仇恨，犹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了她二十多年。一个家族几百条人命，就因为她爱错了人，便全都死于非命，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苟活于世。她凭什么还活着？又凭什么还能奢望拥有幸福的人生？在苻鸢自己心里，恐怕早就觉得这种幸福太过奢侈，自己根本不配拥有。

江婉容还记得书中有这么一段情节：当苻鸢得知当年的真相时，内心的痛苦与绝望让她恨不得立刻自我了断，结束这充满痛苦的一生。可她还是咬着牙，忍到了今天，每一天都在被噩梦惊醒的痛苦中煎熬，支撑她活下去的，唯有心中那强烈的报仇信念。她就盼着有一天能大仇得报，亲眼看着宗正殒赫痛苦，让他也尝尝自己曾经体会过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婉容打从心底里可怜这个女人。在她看来，苻鸢想要报仇，这本身并没有错。灭族之恨，换作任何一个人，若是能忍气吞声，那才是违背人性。可苻鸢不该把对宗正殒赫的怨恨，全都发泄在容齐身上，对他百般虐待。

江婉容担心，万一苻鸢一直被囚禁，以她的性子，很可能会郁郁而终。到那时，容齐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悔恨终生。

想到这里，江婉容挑了挑眉，再次问道：“去不去？”

“去！”萧煞回答得干脆利落。

江婉容一听，顿时咬牙切齿起来：“你都不犹豫下？” 这家伙这么轻易就答应背叛容齐陛下，万一哪天他背叛自己可怎么办，她心里甚至冒出了想要灭口的念头。

萧煞张了张嘴，原本想说陛下早就下了密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密旨就是密旨，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江婉容看着萧煞这副模样，心里越想越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暗自想着，一定要找个借口好好揍萧煞一顿，不然这口气憋在心里，她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几日后，萧煞完成任务回来了。而在避暑山庄里，早就有一个和太后模样极为相似的人在那里了，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某种不为人知的计划悄然进行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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