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次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微妙，除了学校里遇到会打个招呼，其余时间几乎没有交流。

之后于程旭不再和黎薇一起回家，而是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这样黎薇也不会发现他，就算是发现了也往别的方面想，就当是偶尔碰上。

今天也像之前一样，于程旭跟在她身后不足五十米的距离，不远处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黎薇有些疑惑走过去问∶“请问您有事吗？”

那女人看见黎薇来了就问∶“你就是秀芳的女儿吧？”

黎薇略微有种不好的感觉，“是啊，怎么了？”

“唉，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厂子里来了个男人找你妈要钱，把你妈连拖带拽拉走了，我以为事情处理好了你妈就回来上班，谁知一下午都没来。我寻思着来家里看看，谁知道门敲死都没人开。我又去问了你们邻居，他们说下午那会儿看见那男的满手是血的走了。”

黎薇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忙拿出钥匙开门，女人在旁边焦急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黎薇充耳不闻，径直冲向屋子，一打开门，就看见散落一地白色药片和倒在血泊中的母亲，黎薇顿时感觉力气被抽空，眼前一黑，大脑空白一片，没站稳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接着就急忙连滚带爬的过去，“妈，妈，你怎么了妈，快醒醒啊……求你了，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于程旭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地上的白色药片，又捡起地上的药瓶子看了一眼“舒乐安定”问道∶“你妈经常吃安眠药吗？”

黎薇已经顾不得太多，也没管于程旭到底为什么在这儿，带着哭腔说∶“我妈经常失眠，她总是把安眠药备在抽屉里。”

于程旭失声吼道∶“赶紧送医院，说不定还来得及。”

一众人连忙将女人送往医院，推进抢救室的时候黎薇还是紧紧抓着女人的手不放，最后硬生生被于程旭拉了回来。

于程旭将黎薇揽在怀里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黎薇的身体一直在抖，眼泪决堤般的顺着脸颊往下流，于程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当他看到舒乐安定的药瓶就知道希望渺茫。

一次性超量服用舒乐安定这种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药，本来发现的早还能就回来，但是加上失血过多，能救回来来的概率及其的小。

黎薇还是不断的发抖，于程旭没有在说话，只是陪着她等待这场漫长的手术……

终于抢救室的门打开了，黎薇猛地抬起头问道∶“我妈怎么样？”医生叹息的摇了摇头。

黎薇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抓着医生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把她救回来？”

又转头对着于程旭∶“你不是说还有希望么？你们医生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于程旭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走到黎薇身边，想要把她扶起来，手刚碰到黎薇，黎薇一把推开他，把他推了一个踉跄。对着于程旭吼道∶“你别碰我，你不是告诉我还有希望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于程旭走过去一把抱住黎薇∶“黎薇你别这样，冷静一点。”黎薇在他怀里死命的挣扎，奋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明明你说可以救回来的，为什么不救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黎薇脱离的从他身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语无伦次的重复刚才的话。

于程旭死死抱着黎薇不放手，把她的脑袋扣在自己的肩膀，也不说话，就那么任她哭任她发泄。

黎薇在他怀里挣扎了半天也没挣脱束缚，索性放弃了抵抗，只是在于程旭的怀里不住的哭泣，嘴里一直重复着刚才的话，一遍遍问着为什么。

黎薇在于程旭的怀里哭了一直哭，他的衬衫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大块，黎薇还是不知疲倦的哭泣，眼泪流干了就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睁着干涩眼睛对着一个地方发呆。

于程旭看她不哭了，就叮嘱她：“你好好呆在这，别乱跑，我办好手续很快就回来。”

于程旭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跟着医生去办手续了，医生说∶“刚才那是她女儿吧，患者没有其他亲属了么？”

于程旭道∶“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行，我会安排好的。”

医生点点头道∶“病人宣告抢救无效，一次性过量服用舒乐安定导致中枢神经呀压迫，心跳呼吸，病人又长期服用舒乐安定导致脏器衰竭，再加上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

医生道了声节哀就走了，于程旭走到长椅前，发现自己的外套在长椅上，黎薇却不见了踪影。

他一下子有些慌，医院里又没法叫她的名字，只能找人问，但是来往的人都不知道黎薇去了哪。他又返回急救室问那的一个医生道∶“刚才这里一个抢救无效的病人被推去了那。”

“哦，你说的是个中年女人吧，被推去停尸房了。”

“那你看见一个坐在长椅女孩去哪了么？”

“那人估计是她亲戚，从刚刚退出去就一直跟着，现在应该在停尸房吧。你说那小姑娘也不害怕，真是的！”

“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

于程旭脚下生风一路奔到停尸房，推开门就看见黎薇蹲在地上看着女人的尸体哭。于程旭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用手擦干她脸上的泪痕，“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黎薇挣开他的手∶“我不回去，这这么冷又这么黑，我妈妈一个人不行的。”

于程旭轻抚着她的背∶“我们先回家，然后再过来看妈妈，你这样妈妈会难过的。”

黎薇眼神很空，她转过头看着于程旭，“妈妈会难过吗？”

“会，妈妈那么爱你，你这样她当然会难过。”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爱我么？爱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于程旭，现在连妈妈都不要我了。”

于程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很用力的抱住她，他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妈妈只是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她没有不要你，她会在另外一个地方看你长大。”

黎薇勾了下唇：“要是妈妈能像你这样再骗骗我就好了，可是她为什么不骗我呢？为什么啊……”

于程旭心疼的无以复加，“有时候荒诞的谎言比真实的现实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你要相信一件事——你妈妈非常爱你。”

黎薇抬起早已哭的红肿的双眼∶“可是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还爱我么？”

“当然，你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她当然爱你，只是现实带给她的痛苦太多了，她累了，所以先一步去了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黎薇也似乎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我就是想在这再待一会儿，再看看我妈，可以么。”

于程旭点点头，“我不会一个人离开，我在门外等你，别害怕。”

黎薇点点头，于程旭也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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