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斜斜地洒在地上,祁言抱着厚厚的高考复习资料,脚步沉重地走向尽头的病房。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初夏的燥热,让他胸口发闷。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三周,而他的同桌鹿桉已经在这张病床上躺了好久。
推开312病房的门,祁言习惯性地放轻了动作。病床上的鹿桉安静地躺着,白皙的脸庞几乎与雪白的枕头融为一体,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证明着生命的延续。她的长发被剪短了,额角还留着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车祸留下的印记。
"桉桉,我来了。"祁言放下书包,熟练地拿起床头的湿毛巾,轻轻擦拭鹿桉的脸和手。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天,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轻柔熟练。
窗台上摆着一排千纸鹤,是班里同学折的。祁言从书包里又拿出一只蓝色的,小心地放在最前面。"今天物理讲了电磁感应,你最喜欢的那部分。"他低声说着,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老张说下周开始停课自习了,你...得快点醒来才行。"
一个月前的雨夜,鹿桉在晚自习后冲出校门,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撞飞。这个画面成了祁言每晚的噩梦。
"祁言来了啊。"林医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查房记录本。他看了看监护仪的数据,又翻开鹿桉的眼皮检查瞳孔反应。"情况还是老样子。"
"林医生,她...还有希望吗?"祁言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个问题他每周都问,却始终害怕听到答案。
林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医学上,植物状态超过一个月后苏醒概率会逐渐降低。但鹿桉年轻,脑损伤不算特别严重,我们不能放弃希望。"他顿了顿,"你们平时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某种可能会刺激她大脑记忆区域的东西?"
祁言的目光落在病房角落的吉他上。那是他三天前带来的,因为护士说鹿桉的手指曾在他提到音乐时轻微抽动过。他和鹿桉从高一起就是学校音乐社的搭档,他弹吉他,她写歌唱歌。他们甚至约定高考后要一起参加原创音乐比赛。
"我们...一起玩音乐。"祁言走到角落拿起吉他,"她最喜欢听我弹《晴天》,说我的扫弦让她想起夏天的雨。"
林医生眼睛一亮,"音乐疗法确实有唤醒案例!特别是对与患者有情感连接的特定旋律。你可以试试,但要注意她的生命体征,有任何异常立刻按呼叫铃。"
等医生离开后,祁言拖过椅子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调音。吉他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亮。他先弹了几个简单的和弦,眼睛紧盯着鹿桉的脸。
"记得吗?高一军训晚会上,你非要我伴奏唱《小幸运》,结果我弹错了三个和弦。"祁言轻声说着,开始弹那首歌。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不是因为技术难度,而是太过紧张。"你在台上瞪了我一眼,但还是笑着唱完了。那天晚上你说..."
琴声突然停住了。祁言瞪大眼睛——鹿桉的右手食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重新拨动琴弦,这次弹的是他们一起创作的半成品《桉言》。那是首温柔的情歌,鹿桉写的词里藏着他们俩的名字。
"桉桉?你能听见我吗?"祁言放下吉他,抓住鹿桉的手。那只曾经灵活地记笔记、写歌词的手现在冰凉无力,但刚才的颤动真实存在过。监护仪上的脑电波线条突然变得活跃了一些。
祁言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按下呼叫铃,同时继续弹奏那首只有他们知道的旋律。"你还记得对吧?你说这首歌要在毕业典礼上表演,我们偷偷练习了那么多次..."他的声音哽咽了,"求你了桉桉,醒来告诉我下一段歌词该怎么写..."
医护人员冲进病房时,祁言还在重复那段旋律。林医生快速检查了各项数据,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继续弹!她的脑部活动有明显变化!"
接下来的半小时,312病房回荡着吉他的声音。祁言弹遍了所有他们一起唱过的歌,从《稻香》到《夜空中最亮的星》,再到他们偷偷在午休时间练习的《Perfect》。汗水浸透了他的校服后背,指尖磨得发红,但他不敢停下。
"她最喜欢《桉言》的副歌部分。"祁言对护士说,再次弹起那段旋律。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鹿桉的眼皮轻微颤动,像蝴蝶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鹿桉!"祁言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吉他"砰"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伸手抚摸鹿桉的脸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林医生迅速上前做检查,片刻后转身对祁言露出一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这是个好迹象。明天我们会安排更详细的脑部扫描,但今晚...你可以多和她说说话,弹弹琴。"
当病房再次恢复安静,祁言捡起吉他,发现背面被摔出了一道裂痕。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鹿桉第一次带他逃课去天台写歌时说的话:"乐器坏了可以修,时光浪费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天她鼻尖冻得通红,却坚持要把突然想到的歌词写完。
"你看,我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祁言苦笑着,小心地调整琴弦,"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琴行修它好不好?或者买把新的...不,还是修这把吧,它见证了我们那么多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走廊里的脚步声变得稀疏。祁言翻开笔记本,开始写新的歌词。那是《桉言》的最后一段,他欠了鹿桉整整一个学期。
"当五月风吹散梧桐絮/当心电图变成旋律/我会守在312/等你从漫长梦境苏醒..."他轻声哼唱着,时不时抬头看看鹿桉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祁言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写满歌词的纸。朦胧中,他感觉有什么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鹿桉微微睁开的眼睛——那里面盛着虚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光芒。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声,祁言的世界在那一刻重新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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