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

高二开学第一天的阳光格外刺眼，陈述坐在教室靠窗的倒数第二排，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打在她的课本上，将书本上的 “陈述"两个字照得发亮。她习惯性地缩了缩肩膀，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在教室里显得不那么显眼。

教室里嘈杂一片，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暑假的见闻和新学期的打算。陈述安静地翻着新发的课本，偶尔抬头看一眼教室门口，等待班主任李老师的到来。

"听说这学期要重新选班干部。"前桌的林小满转过头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陈述，你觉得谁会当班长？"

陈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知道...可能是李浩吧，听说他之前做过班长。"

林小满撇撇嘴："得了吧，他都要准备物理竞赛了，哪有时间管班级的事。"

陈述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继续假装看书。她从不参与这类话题讨论，班干部对她而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那个属于开朗、自信、善于表达的人的世界。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讲台。

陈述抬头的一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站在讲台上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身材修长，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休闲裤，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面容俊朗，眉目如画，鼻梁高挺，下巴线条干净利落，一头微卷的黑发略显凌乱，却平添几分随性的魅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明亮如星，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热忱。

"新学期开始了，高三了，同学们。"李老师环视教室，声音沉稳，"今天我们要重新选举班干部。考虑到高中的特殊性，我希望班委能够由责任心强、成绩稳定的同学担任。"

陈述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在笔记本上画着小花。她知道自己成绩不错，但性格内向，从不主动发言，老师应该不会注意到她。

"首先选班长。"李老师翻开点名册，"我提议由陈述同学担任。"

陈述手中的笔"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教室里响起一阵低声的议论，她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

"我...我不..."陈述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的手指紧紧揪住校服下摆，指节泛白。

李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道："陈述同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做事认真负责，我认为她完全有能力胜任班长职务。有反对意见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陈述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耳边嗡嗡作响。她从未想过会被提名，更没想过是班主任直接点名。班长要站在全班面前讲话，要组织活动，要和老师沟通...这些事光是想一想就让她手心冒汗。

"我觉得陈述不合适。"体育委员王磊突然举手，"她太安静了，班长需要活跃一点的人。"

陈述感激地看了王磊一眼，但随即又因为成为讨论焦点而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安静不代表没有能力。"李老师反驳道，"相反，我认为陈述同学内敛的性格恰恰是她的优势，不会冲动行事，能够冷静处理问题。"

陈釉在桌下悄悄握住陈述冰凉的手，小声道："其实你可以的..."

陈述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拒绝，告诉老师她做不了，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害怕让老师失望，更害怕在全班面前大声说话。

"陈述同学，"李老师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你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吗？"

全班再次安静下来，等待她的回答。陈述感觉喉咙发紧，眼睛发酸。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颤抖着站起来，却不敢抬头。

"李老师，我...我觉得我不适合..."她的声音细如蚊蝇，几乎听不见，"我从来没有...没有做过班干部..."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李老师走近几步，"我看过你组织学习小组的方式，很有条理。而且，高三更需要一个能专注学习的榜样，而不是只会搞活动的班长。"

陈述咬着下唇，眼眶发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烧得通红，耳根烫得吓人。老师的话听起来那么有道理，可她内心的恐惧却像潮水一样涌来。万一做不好呢？万一让大家失望呢？

"我..."她又尝试开口，声音却更小了。

"这样吧，"李老师似乎看出了她的挣扎，"我们先投票，如果同学们都支持你，你就试试看，好吗？"

不等陈述回答，刘老师已经转向全班："同意陈述同学担任班长的请举手。"

陈述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看。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刘老师的宣布："超过三分之二同意。陈述同学，从今天起，你就是高二(5）班的班长了。"

一阵掌声响起，陈述却感觉天旋地转。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她甚至没能好好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就成为了班长？

"陈述？"李老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上来说几句吧。"

陈述猛地摇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陈釉在下面轻轻推她："就几句话，没关系的。"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陈述终于颤抖着迈出脚步。走向讲台的那几米距离仿佛有几百米远，她的膝盖发软，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站在讲台上，陈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灼烧着她。她死死抓住讲台边缘，指节发白，低头盯着木质讲台上的纹路。

"谢...谢谢..."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几乎被自己的心跳声淹没，"我会...会努力..."

短短几个字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说完后，陈述几乎是逃也似地回到座位，把滚烫的脸埋进臂弯里。教室里再次响起掌声，但她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李老师似乎满意了这个结果，开始讨论其他班委的选举。陈述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荡：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能当班长？

课间，几个同学过来祝贺，陈述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釉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陈述点点头，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她望向窗外，高三的天空似乎比往常更加阴沉。一个从未想过要站在人群中央的人，现在却被推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天，只能紧紧攥住衣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放学后，陈述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三次才敢敲门。李老师的座位靠窗，夕阳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看到陈述，他立刻站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

"来得正好，"他笑着说，眼角微微弯起，"我刚泡了茶，要尝尝吗？"

陈述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程阳推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香气清甜。

"别紧张，"李老师的声音温和，"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班级情况。

陈述捧着温暖的茶杯，慢慢放松下来。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程阳问了很多关于班级的问题——学习氛围、同学关系、存在的困难。他倾听时总是微微前倾身体，眼神专注，时不时点头或记几笔，让陈述感觉自己说的话真的被重视。

"最后一个问题，"李老师合上笔记本，直视陈述的眼睛，"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适合当班长？"

陈述愣住了，茶杯差点脱手。她没想到李老师会这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

"我...我不太会说话，"她盯着茶杯里漂浮的小花，"也不擅长组织大家..."

李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知道吗？最好的领导者不一定是声音最大的那个。"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有时候，善于倾听的人反而更能理解团队的需要。"

陈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李老师的眼神无比认真，没有丝毫敷衍或客套的意思。

"试着相信自己，好吗？"李老师微笑着说，"我会支持你的。"

那一刻，陈述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窗外，夕阳的余晖为程阳的侧脸描上金边，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离开办公室时，陈述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走廊里，她回头看了一眼——程阳正低头批改作业，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握着红笔，神情专注得令人心动。

这个年轻的老师，像一阵清新的风，突然吹进了她平静如水的高三生活。陈述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她第一次对"班长"这个身份产生了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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