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到了。"周砚书停在单元门前，发梢缀着细雪，"谢谢何医生..."她顿了顿，突然改口，"谢谢师兄的伞。"

何苏叶望着她睫毛上的雪粒，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半空转道取下她发间的银杏叶："方医生。"落叶在他掌心蜷曲，"等下...要不要尝尝我父亲寄来的化橘红？"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的台阶上，转瞬即逝。周砚书怀里的向日葵突然掉出张卡片——"愿您如向日葵，永远朝向光明。——5床患儿家属"

"好呀。"她笑起来，泪痣在廊灯下闪闪发亮，"正好我带了...带了..."突然卡壳。

"带了什么？"何苏叶忍不住追问。

周砚书摸出个药囊："安神香囊...材料是..."声音越来越小。

"义诊时采的夜交藤？"何苏叶接过香囊，忍冬纹的绣工有些笨拙，"方医生的手艺..."他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何苏叶站在廊灯下，指尖还残留着银杏叶的脉络触感。雪粒落在他肩头，化开成深色的圆点，像谁用银针在驼色风衣上刺出的灸点。

"那……一会儿见。"周砚书往单元门里退了一步，怀里的向日葵蹭到门框，掉出几粒瓜子。

回到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储物柜——那包从超市买的豆子还在。今晚聚餐时喝的那点桂花酿后劲泛上来，他才惊觉明天要批改的试卷还堆在书房。而周砚书方才说好要送来的翻译资料...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介发来的论文草稿。何苏叶边走边看，差点在雪地里笑出声——这孩子把《黄帝内经》和现代药理学生硬拼接，活像拿手术线缝百家衣。

半小时后，周砚书叩响了他家的门。她怀里资料用塑料袋裹得严实，发梢还沾着药香的味道。"还好没耽误。"她低头检查文件时，珍珠发卡在灯光下晃出细碎光斑，"专业术语部分得劳烦何医生了。"

厨房里煮着的杂豆粥咕嘟作响，何苏叶掀开砂锅盖，蒸汽模糊了他的睫毛："晚上光顾着喝酒了吧？"他舀粥的动作顿了顿，"绿豆解酒，黑豆补肾，红豆..."

"何氏食疗大全又更新了？"周砚书笑着摇头，针织衫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被纸边划出的红痕，"真吃不下了。"

他还是执意盛了半碗推过去。碗底磕在木质茶几上，"咚"的一声响，惊醒了沙发上打盹的橘猫——那是周砚书上个月捡来，暂时寄养在他这儿的。

"看看这个。"何苏叶突然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朋友圈界面显示他刚发的动态：【某些师弟的论文，建议直接投稿拼布艺术展】配图是李介论文里最离谱的段落，被他用红线标出四处嫁接的痕迹。

周砚书笑得栽倒在沙发扶手上，珍珠发卡"啪嗒"掉进沙发缝："何师兄居然会阴阳怪气！"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平时查房时板着脸讲《伤寒论》的样子..."

钢笔帽突然轻轻敲在她发顶。何苏叶不知何时蹲在了沙发前，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新月："方医生这是诽谤。"他指尖还沾着墨迹，袖口蹭上了她毛衣的淡粉色毛球。

两人合作校对时，键盘声与翻页声渐渐同步。李介的微信气泡接连弹出：【师兄你完了】【我要告诉主任你偷养猫】【下周义诊我坚决不帮你扛器材】...周砚书咬着嘴唇憋笑，在便签纸上画了只被红线缠住的炸毛小狗推过去。

电话铃声突然割裂静谧。何苏叶去阳台接学术报告厅的电话，回来时发现周砚书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画小狗的便签纸。橘猫蜷在她脚边，尾巴盖住她掉落的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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