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雪总比江南早来三个月。
沈砚舟站在惊鸿堡的瞭望台上,望着远处漫山遍野的红梅。十年过去,梅树已长得亭亭如盖,枝头系着的白幡早被风雪洗成淡粉色,像极了苏晚当年别在他衣襟的那朵红梅。
“父亲,您又在想母亲了?”清脆的嗓音打断思绪。
他转身,看见女儿沈念晚抱着剑跑上来,发间别着朵新鲜的红梅。小姑娘右眼角的朱砂痣随笑容颤动,像极了苏晚易容时的模样。
“念晚,剑穗歪了。”他蹲下替女儿整理惊鸿剑穗,狼首与曼陀罗的刺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今天练了几遍‘惊鸿掠影’?”
“三遍!”念晚举起三根手指,忽然指向山下,“砚辞叔叔来了,还带着个漂亮姐姐!”
沈砚舟望去,只见砚辞的青衫在风雪中格外醒目,身旁的女子穿着悦风楼的灰衣,面纱上绣着鸢尾花纹。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夜战后,砚辞接手惊鸿堡,与新任悦风楼主携手整顿江湖,如今已是江湖人人称道的“双璧”。
“念晚,去给叔叔们泡茶。”他摸摸女儿的头,目光落在灰衣女子右脸的疤痕上——那是真正的悦风楼主标记,与苏晚当年的药妆不同,是道真实的剑伤。
“沈兄,”砚辞递上密报,“太子余党在江南活动频繁。”
沈砚舟挑眉,指尖抚过密报上的曼陀罗印章:“悦风楼的线报?”
灰衣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与苏晚七分相似的眉眼:“家姐临终前说,江南的杏花巷有处老宅,若有异动可去查看。”她望向漫山红梅,“念晚长得很像她。”
沈砚舟点头,心中泛起酸涩。十年前他在苏晚衣襟里发现封血书,上面写着“杏花巷槐树下埋着沈家军最后的名册”,而落款是“晚晚绝笔”。如今每次看到念晚,他都会想起那个在血泊中对他笑的女子,想起她眼中倒映的火光。
“父亲!”念晚突然指着梅树惊呼,“花开了!”
众人望去,只见一株老梅的枝头忽然绽放,血色花瓣上凝着冰晶,像极了苏晚最后别在他衣襟的那朵。沈砚舟走近,发现花瓣上竟有细小的纹路,拼成“砚舟”二字——那是用曼陀罗汁液写的,历经十年依然清晰。
“这是……”砚辞眼中泛起泪光。
“是她留给我的。”沈砚舟轻声说,指尖触到花瓣上的霜,“每年今日,这株梅都会开得格外早。”
灰衣女子忽然指向天际:“看!”
众人抬头,只见两道剑光破云而出,一青一红,在雪幕中交织成曼陀罗与狼首的虚影。念晚兴奋地挥舞着小剑,惊鸿剑穗上的铃铛发出清响,与剑光的韵律惊人地吻合。
“那是母亲在练剑吗?”她转头问。
沈砚舟笑了,将女儿抱上肩头:“是,那是母亲在告诉我们,江湖很安宁。”
剑光渐隐时,一片红梅落在念晚发间。沈砚舟望着远处的雪山,忽然想起苏晚临终前的话:“砚舟,真正的惊鸿剑在你心里。”此刻他终于明白,那把剑不是兵器,而是守护真心的信念。
夜幕降临时,惊鸿堡亮起灯笼。
念晚趴在窗前看雪,忽然指着梅树惊呼:“父亲,有人在树下!”
沈砚舟冲出去时,只见个身着墨色斗篷的女子正在挖梅树下的土,露出半只鎏金香囊。他握紧惊鸿剑,却在闻到沉水香时浑身僵硬——那是苏晚独有的香气,十年了,他从未忘记。
“你是谁?”他声音发颤。
女子转身时,斗篷滑落,露出右脸淡淡的疤痕。念晚忽然扑过去,抱住女子的腿:“姐姐长得好像母亲!”
沈砚舟瞳孔骤缩,那道疤痕的形状,竟与苏晚当年的药妆分毫不差。女子摘下面纱,露出后颈的朱砂痣,与他的遥遥相对。
“砚舟,”她轻笑,声音像极了记忆中的沉水香,“别来无恙。”
惊鸿剑“当啷”落地,沈砚舟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抱着苏晚冰冷的尸体跪在梅树下,曾对着漫天风雪发誓:“若有来生,定要与你白首不相离。”此刻女子眼中的光,比当年的红梅更艳,比塞北的雪更纯。
“晚晚?”他伸手触碰她的脸,生怕是幻觉。
女子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当年我用‘龟息术’假死,师父替我瞒过所有人。”她望向念晚,“这孩子,很像你小时候。”
念晚早已抱住她胳膊,将红梅别在她发间:“姐姐做我母亲好不好?父亲总对着梅树发呆,好可怜的!”
沈砚舟哭笑不得,却看见苏晚眼中泛起泪光。她摸向念晚的朱砂痣,忽然轻笑:“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念晚歪头。
苏晚望向沈砚舟,雪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温柔:“让你父亲带我去塞北看雪,还要在梅树下种满曼陀罗。”
念晚拍手叫好,拉着两人走向梅树。沈砚舟望着苏晚发间的红梅,忽然觉得十年风雪都化作了春风。原来有些缘分,真的会穿越生死,在时光的尽头重新绽放。
梅树枝条轻轻晃动,十年前埋下的鎏金香囊终于重见天日。苏晚打开时,发现里面除了“冰蚕蛊”虫卵,还有封泛黄的信笺,上面是沈砚舟的字迹:“晚晚,等你回家。”
雪又下了起来,念晚笑着在雪地打滚,苏晚的斗篷扫过梅树,惊起一片花瓣。沈砚舟伸手接住一片,发现上面的“砚舟”二字已化作“晚晚”,像极了他们纠缠半生的缘分,终究在雪落惊鸿时,修成了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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