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骤然传来冰裂一般的脆响,陆沉手中的绣春刀正抵在空海大师的喉间,冷光映着幽暗的佛龛。忽然,佛龛里的冰莲台迸射出幽蓝的磷火,那火焰摇曳如鬼魅,照亮了莲座上垂目诵经的身影。雪白的僧袍,眉眼被冰晶覆满,仿佛从地狱深处归来的亡魂——那是通缉令上画了十年的眉眼,而今被寒冷侵蚀得越发清冷。
“素娥……”刀锋微滞的一瞬,十二盏人皮灯笼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炸开成血雾。“噗嗤”一声,血色弥漫,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温素娥赤足踩过满地冰棱,“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碾碎了骨头。她指间的玄铁佛珠旋转如星河流转,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摩擦声。额间的朱砂痣早已化作金色梵文,僧袍下摆濡湿,未干的血渍透出一股腥甜:“陆大人,好眼力啊,居然还认得出这副皮囊。”话音未落,佛珠已脱手飞出,轰然击碎了一根冰柱。整个地宫随即响起三百女尸合诵梵音的低吟,声波震荡间,冰屑簌簌坠落。
陆沉旋身挥刀,一具扑来的冰尸应声倒地,刀锋划过冰层时溅起一串猩红的血珠。那些女尸的咽喉全被冰棱贯穿,声带震动间,冰晶不断掉落,在青砖地上铺展出一片血色星图。他脑海中猛地闪过十年前的新婚夜,那杯合卺酒咽下时,喉间滚动的猩红也似这般鲜明。
“温家三百条人命,陆大人可数清了吗?”温素娥的笑声夹杂着冰碴断裂的脆响,腕间的佛珠骤然暴涨成环。玄铁撞击的声音中,每具冰尸颈间的梵文依次亮起,她们的指甲竟开始生长出锋利如刃的冰晶佛甲。
陆沉的绣春刀狠狠犁进冰墙,刀锋割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嘶啦”声。十年前那场大火里,他亲眼看着素娥的僧袍在烈焰中翻飞如白蝶,如今却见她自冰尸群中缓缓升起,足尖点过的地方,冰面绽开出一朵朵血色莲纹。原来朝廷卷宗中记载的“佛母转生需三百处子血”,竟是她埋下多年的一局棋。
“你教我《心经》时,可曾算到今日?”陆沉的刀尖挑开她肩头的僧袍,冰晶混着血珠滑落,“叮咚”坠地。当年他亲手誊写的《妙法莲华经》,此刻竟被温素娥用来炼化冰尸精血,那些扭曲的经文顺着她雪白的脊背渗入冰层。
地宫穹顶骤然传来龙吟般的碎裂声,月光透过冰晶穹顶洒下,三百冰尸同时炸成血雾,半空中凝结成巨大的卍字佛印。温素娥的眉心迸发出耀眼金芒,冰尸残留的执念化作血色经幡,将整座佛殿卷入暴风雪中。
“这尊冰佛,陆大人可满意?”她轻笑一声,扯断颈间梵文玉牌,冰晶碎片如刀锋般割裂了他的飞鱼服。陆沉这才发现,那些所谓“妖僧案”受害者的冰雕竟是按照温家族谱排列——从垂髫稚女到耄耋老妇,每一尊冰像都保持着生前最后的表情,栩栩如生。
当绣春刀贯穿她的左肩时,陆沉的唇齿间尝到了冰碴的寒意。原来当年那杯合卺酒中的毒,早已化作他体内潜伏的寒刃。温素娥却将染血的冰唇贴近他的喉结,佛珠猛然缠住刀身:“陆大人可知道,佛母涅槃需至亲之血?”
冰壁轰然炸裂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声音穿透空气直逼耳膜,陆沉瞳孔骤缩——竟然与十年前温家灭门夜,素娥腹中未成形胎儿的哭声一模一样。三百冰尸化作的血雾突然变得实质,在月光下显露出三百个襁褓中的婴孩,他们颈间各自系着陆沉的飞鱼符。
“你……”陆沉的刀锋开始凝结寒霜。温素娥的僧袍寸寸碎裂,露出背后血肉模糊的《往生咒》。这是她用十年光阴,在活人背上刻下的经文。每逢月圆之夜,她剜去一片刻满经文的血肉喂给冰佛,直到今夜——佛母真身借她的躯壳重生。
地宫在崩塌的轰鸣中震颤,陆沉在血雾中窥见了真相:当年呈给圣上的“妖僧案”密报,被温素娥篡改成《往生咒》残卷;他以为喝下的合卺酒,其实装着她以本命精血炼制的冰魄丹;就连诏狱里的“认罪画押”卷宗,也都浸润着温家族人的心头血。
“陆大人,该上路了。”温素娥的指尖长出冰晶佛甲,轻轻划过他心口,“啪嗒”一声,绣春刀忽然发出龙吟,刀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那是温家祖传的《冰心诀》,此刻正与她背后的《往生咒》产生共鸣。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宫时,锦衣卫找到的只剩两具冰雕。男像手持断刀刺入女像心口,女像手中的佛珠嵌入男像咽喉。更诡异的是,两尊冰雕脚下蔓延着血色莲纹,三百朵冰莲内各封一颗婴儿头骨,每颗头骨眉心都点着朱砂痣。
只有诏狱最深处的冰墙上,用鲜血写着未完的《心经》残卷:“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最后一个“空”字突然渗出黑血,腐蚀出三百个孔洞,每个孔洞中都传出婴儿的啼哭,凄厉而悠长。
寒鸦泣暝殒情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