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青铜獠牙的锋刃缓缓滑落,在清冷的月光下,竟如同赤色的冰柱般凝固成诡异的形状。当我踩碎第三十七具尸体的喉骨时,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闷响。不远处,镇北侯那狼头兜鍪正滚落在沙地上,断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犹如一道泉眼,染红了半面残破的战旗,也映衬出夜色更为凄厉的红。
"还有……九里……"
插在左肩的箭矢随着动作晃动,箭镞卡在琵琶骨发出刮擦声。我扯断箭杆反手刺穿偷袭者的眼窝,温热的脑浆溅在唇边,尝起来像那年喂进她嘴里的汤药。
陨星坑底的青铜阵图开始震颤,前朝巫祝留下的机关正在苏醒。那些倒竖的獠牙突然裂开孔洞,喷出带着腐臭的毒烟。我撕下衣襟蒙住口鼻,指缝间漏出的血珠落在獠牙表面,竟发出恶鬼啜泣般的嘶鸣。
"阿琅!"
幻听又开始了。七岁那年被扔进蛇窟时,也是这个声音穿透黑暗。彼时刚成为药人的少女趴在窟顶,腕间刀口滴落的血混着泪,在我溃烂的伤口上烫出朵朵红梅。
右腿骤然袭来一阵剧痛,淬毒的峨眉刺已然穿透了膝盖骨。黑衣女子轻轻旋转刃柄,那铁莲花状的暗器便在筋肉间残忍地绽放开来。“师兄的归心诀,倒是越发精进了。”她低声喃喃,舌尖滑过峨眉刺上的血迹,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与冷酷,“只可惜,师尊给的化功散……”
我捏碎她腕骨的声响清脆如折竹。当五指插进她胸腔时,跳动的脏器还带着体温。"第八个。"我在她逐渐扩散的瞳孔里看见自己龟裂的脸,毒纹正沿着脖颈爬上颧骨。
摘星楼的轮廓刺破夜幕时,我的指甲已经全部外翻。守楼弟子结成剑阵,剑气激得檐角青铜铃铛叮当作响。他们大概没料到,我直接用牙咬住首排人的颈动脉,撕扯时飞溅的血珠串成赤色璎珞,挂在第二排人的剑刃上。
"第五层……"
肋间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每步都在木梯上留下血脚印。怀中的半块龙凤玉佩正在发烫,那是她跪在药庐外三天三夜求来的。那天暴雨冲垮了山崖,她背着昏迷的我爬过泥石流,左腿永远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疤。
第九层的星图地板突然塌陷,淬毒的青铜钉从四面八方射来。我翻身滚进星晷阴影,却见当年教我识星象的师父端坐阵眼,手中罗盘指针正对着我的眉心。
“荧惑守心,帝王陨落之征兆。”他轻声低语,手指在罗盘上徐徐转动。刹那间,地板上的二十八宿图案逐一被点亮,紫光如流水般蔓延开来,映得四周冰冷而肃穆。“你真以为,那个药人还能撑到子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仿佛已看穿了一切。
我咳出的黑血落在房日兔星官位置,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孔洞。师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我七岁时埋进他茶盏的蛊虫,此刻正在他颅腔里产卵。
子夜更漏响起时,我正用星尺削下最后块头皮。星图中央的浑天仪开始转动,玉衡所指的方位,荧惑星正迸发出妖异的红光。
"阿琅……"
这次不是幻听。她提着裙裾奔来的模样,像极了我们躲在药柜后的初遇。那时我满嘴是咬碎的药人血肉,她却捧着我的脸说"别怕",任凭獠牙刺穿她的掌心。
我试图擦去脸上的血污,却发现手指早被剑气削得露出指骨。她扑过来时,我嗅到熟悉的苦药香从她袖间漫出,混着我身上的腐血气息,竟酿成醉人的腥甜。
“你说要教我辨认猎户座……”她的泪珠滑落,坠在我已然碎裂的喉结上,仿佛一颗冰冷的星辰,“你说过,要在这摘星楼的顶端……”话语未尽,却似有千钧之重,将那未竟的誓言碾压成无声的哀鸣。
我攥着玉佩想抬手,整条手臂却突然龟裂。皮肤如烧制的陶俑般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青黑的经络。蛊毒终于蚕食了最后的心脉,连同我承诺要送她的那串星月银链,都碎成粉末从指缝簌簌而落。
她突然笑出两个梨涡,那是我们躲在尸堆里分食野果时才见过的神情。染血的贝齿咬住玉佩边缘,脆响中迸射的碎玉划破她雪白颈项。当温热的血涌进我僵硬的唇缝时,天穹的荧惑星突然炸开万千光斑,将我们的影子烙在星图上,宛如太初时纠缠的双星。
圣女咽喉的血还在汩汩流淌,我残破的声带却已发不出呜咽。她沾血的指尖正抚摸我裸露的牙床——那是在地牢受刑时被铁钳生生拔去的。当她的唇贴上我腐烂的牙龈时,整座摘星楼突然发出龟裂的哀鸣。
"抓住这对叛徒!"
追兵的铁蹄声震得星晷指针乱颤。师尊的头颅被长枪挑起,腐烂的眼眶里钻出我种下的蛊虫,它们正疯狂啃食着同门的尸体。圣女突然将我腐烂的右手按在她心口,我摸到皮肤下跳动的蛊王幼虫——原来她早把母蛊种进了自己的心室。
"要活着......看荧惑啊......"
她咬断舌尖的瞬间,我空荡的胸腔突然爆出无数血线。那些穿透我们身体的丝状物,竟是蛊虫吐出的神经脉络。她开始抽搐,雪白的皮肤下凸起千百条游动的黑影,蛊虫正沿着血管啃食她的子宫——那是培育蛊王最佳的温床。
当追兵的箭雨无情地穿透她的后背,我破碎的牙床紧紧咬住她脱落的手指甲。她正在我的怀中渐渐消融,犹如烛泪混着血水渗入星图的裂隙。二十八宿的青铜钉突然反转方向,将我们牢牢钉在紫微垣的位置。她最后那根断指刺进了我裸露的喉管,在气管里绽放出一朵颤巍巍的血莲。
整座楼阁坍塌时,我看到她的一截脊骨插在破军星位,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我们每次杀孽的日期。蛊虫正从她爆裂的眼球里涌出,啃食我残存的眼球。当荧惑星的红光笼罩废墟时,我们缠绕的肠子正在瓦砾间蠕动,像两条互相绞杀的蛇,肠衣上还粘着未消化的人肉碎渣。
青铜獠牙从地底刺出,将我们烂泥般的躯体串成肉签。她的头盖骨卡在我的盆骨间,随着风蚀渐渐露出刻在内壁的小字——那夜在尸山血海里,她用肋骨蘸着敌将的血,写下"来生不做观星人"。而此刻子时的更鼓响起,血月正照着我们被苍蝇产卵的伤口,像一场迟到的洞房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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