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鸦倒下的瞬间,怀中血泥已渗入青砖缝隙,顺着玄武门三道血槽蜿蜒成诡异的符咒。新任千户的惨叫戛然而止,提督手中冰蚕钩滴落的血珠坠入雪地,竟化作细小的冰蚕,啃食着碑林渗出的新血。这场权力更迭的仪式,远比裴鸦讲述过的任何故事都更荒诞。
三万七千块青石碑在雪幕中泛着幽光,第三万七千块石碑上的"裴鸦"二字突然渗出黑血。那些被活封入碑的罪臣魂魄,此刻正顺着碑文裂痕游走,在碑林间织就一张血色蛛网。新任千户的残躯被拖至碑前,掌班太监将人骨箭插入其天灵盖时,箭矢竟自行穿透石碑,将魂魄钉在"裴鸦"之名上方。
"每块碑都是个容器。"提督踩着积雪走向碑林深处,靴底碾碎的冰蚕发出细碎哀鸣,"裴千户的故事太单薄,该添些新佐料。"他挥手间,十二名暗桩抬着七口黑陶瓮走来,瓮中血水沸腾如熔岩,隐约可见三十九个故事主角的面容在浮沉。
裴鸦的魂魄被无形锁链拖入碑林,他看见自己十六岁誊抄《刑典》时滴落的墨迹,此刻正化作蛆虫啃食着某位罪臣的眼珠。当掌班太监将人骨凿刀刺入他心口时,剧痛中竟浮现出父亲被制成骨笔那日的画面——老仵作将滚烫的松脂灌入父亲喉管,惨叫被制成骨笛的第一个音阶。
雪地上,裴鸦化作的血泥仍在蠕动。卖炊饼老汉哼唱的关外小调突然变调,曲谱竟与血泥流动轨迹完全吻合。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雪幕时,血泥竟凝成半幅舆图,指向三十里外乱葬岗的某座孤坟。
提督的冰蚕钩突然转向老汉,钩尖挑起的却是块腐肉——那老汉的喉管里,嵌着半截与裴鸦相同的毒囊。"裴千户,你教的故事可比《刑典》有趣多了。"提督将腐肉投入血瓮,瓮中立刻浮现裴鸦灭门辽商的场景:七岁幼童被钉在族谱碑上,哭声与三十八口黑陶瓮的共鸣,震碎了西厂暗桩的三十九盏命灯。
碑林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三万六千块石碑同时渗出黑血,在雪地上汇成裴鸦的生辰八字。当新任千户的魂魄被塞入"裴鸦"碑时,碑面突然浮现出他未曾言说的真相——每次讲述故事时,他都在用喉骨笛声频率与各地暗桩共鸣,将死亡指令刻入对方骨髓。
乱葬岗孤坟前,血泥舆图指向的棺材突然炸裂。十二具幼童骸骨抱着骨笛残片爬出,他们空洞的眼窝里,长出了与裴鸦相同的冰蚕。当第一片冰蚕丝缠住闻讯赶来的暗桩时,骸骨们竟开始哼唱裴鸦初入西厂那日学的童谣。
西厂地牢中,三十九口黑陶瓮同时爆裂。沸腾的血水在空中凝成裴鸦的面容,对着提督露出诡笑:"大人可知,每个故事都是颗种子?"他话音未落,提督的七窍便涌出黑血——那些被制成骨箭的罪臣,此刻正顺着血液啃食其脏腑。
朱雀柱前的灰烬突然复燃,羊皮卷上的朱砂供词重组为新的故事:裴鸦实为三十九年前被灭门的巫蛊世家遗孤,他讲述的每个故事,都是用仇人后裔的魂魄为引,唤醒埋藏在西厂地底的万蛊冢。当提督的眼球被冰蚕钩剜出时,他终于看清血瓮底部刻着的古老符咒——那正是裴鸦父亲临终前用血画的复仇图腾。
玄武门轰然开启,新任暗桩扛着"裴鸦"碑走向乱葬岗。碑面渗出的血痕在雪地上蜿蜒,与三十九口黑陶瓮的残骸构成巨大的六芒星阵。当第一缕月光照亮阵眼时,地底传来万千蛊虫振翅声,埋藏多年的巫蛊世家陵墓破土而出。
裴鸦的魂魄站在碑林之巅,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血阵中重组。三十九个故事主角的喉骨重新熔铸成笛,这次笛身浮现的不再是血痕,而是三十九道金色符咒。当新任暗桩吹响骨笛时,西厂所有暗桩的命灯同时熄灭——他们才是真正被选中的"故事道具"。
提督的残躯在血阵中化作冰蚕母体,产下的万千冰蚕钻入新暗桩的七窍。裴鸦看见十六岁的自己从冰蚕茧中爬出,掌班太监正将人骨凿刀递给他,刀柄缠着的却是他自己的腿筋。
"该讲新故事了。"少年裴鸦对着虚空轻笑,喉骨笛自动凑近唇边。第一声笛音响起时,西厂玄武门上的二十八宿图突然倒转,星轨间垂落的铁钩开始自行摆动,在空中刻出新的《西厂缉凶令》。
雪地上,裴鸦碑渗出的血痕已蔓延至皇城根下。某个茶楼里,说书人正拍响醒木:"今日讲个新鲜故事,说那西厂有位裴千户……"台下听客中,有个青年突然捂住喉咙——他的声带正在蠕动,逐渐化作细小的骨笛碎片。
而三十里外的乱葬岗,十二具幼童骸骨抱着完整的骨笛,对着皇城方向齐齐跪拜。他们眼窝里的冰蚕同时吐丝,在月光下织就幅巨大的血色舆图——图上标注的,正是下一位"故事主角"的居所。
雪愈急,将碑林新刻的"星谱案"三字染成猩红。当子时的梆子声再次响起时,西厂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三十九口黑陶瓮的碎片在雪地上拼成句话:
"每个讲述者,终将成为故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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