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烬余响4

“那东西……”老莫那只完好的左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混合着惊悸和一丝……茫然的复杂光芒。“炸了……崩了……但……”他剧烈地喘息着，似乎在回忆那毁天灭地的一幕，“……最后……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扔进了……那个黑窟窿里……”

黑色核心！简繁最后射入漩涡的黑色核心！

邓婵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果然！那怪物没那么容易彻底消亡！

“海……外面……”老莫那只血肉模糊的“右眼窟窿”艰难地转向波涛汹涌、灰暗无光的海面，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预感和深深的疲惫。“感觉……不对……很……安静……”

邓婵星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灰蒙蒙的天空下，浑浊的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黑色的沙滩。海天相接处一片混沌。乍看之下，似乎只是恶劣的海况。但仔细感知……确实有种令人心悸的、不同寻常的死寂！没有海鸟的鸣叫，没有远处船只的汽笛，甚至连海浪的声音，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收、扭曲，带着一种沉闷的、令人压抑的单调回响。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和甜腥焦糊味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挥之不去的……臭氧和金属电离的独特气息？

“源质”……泄露了？！简繁最后的行为，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扩散污染？！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邓婵星的心脏！她挣扎着，不顾剧痛，在冰冷的砂砾中摸索。铁盒！她的铁盒呢？！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沾满砂砾和粘稠海水的金属盒！它被海浪冲到了不远处，盒体凹陷变形，但依旧顽强地闭合着。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它死死抱在怀里！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

还有“守护者”……她目光扫视，在不远处一堆被熔岩半凝固的黑色礁石缝隙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金属块。它似乎耗尽了所有能量，通体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灼烧的痕迹和裂纹，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块普通的废铁。她艰难地爬过去，将它捡起，入手冰凉沉重，再无一丝能量波动。

她最后看向老莫。

老莫靠在扭曲的金属板上，仅存的左眼望着灰暗压抑的海天，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的声响。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证据……盒子……”老莫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那只血肉模糊的“右眼窟窿”仿佛在看向邓婵星怀中的铁盒。“……送出去……告诉……外面……”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染红了下巴和胸前的破布。“……海……不对……有……东西……在……看……”

话音未落，他那只完好的左眼中最后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支撑身体的左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佝偻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缓缓滑倒在冰冷的黑色砂砾中，再无声息。

又一个……逝去了……

巨大的悲恸和一种沉甸甸的、无法逃避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邓婵星。她抱着冰冷的铁盒和黯淡的“守护者”，瘫坐在冰冷刺骨的黑色沙滩上，泪水混合着雨水和脸上的污血无声滑落。

老莫死了。肖墨墨死了。钟离死了。陈晚死了……所有帮助她、指引她的人，都倒在了这条染血的路上。只剩下她，拖着这具伤痕累累、可能已被污染的身躯，抱着这冰冷的铁盒，面对着这死寂而诡异的大海。

简繁……或者说他最后留下的那团黑色核心……在哪里？这死寂的海域深处，又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从她身后不远处的黑色峭壁阴影中传来。

不是海浪！不是风声！

邓婵星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心脏骤然停跳！她猛地扭过头！

在峭壁根部、潮湿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她？）穿着一身同样被海水浸透、沾满砂砾和油污的……深蓝色工装连体服。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瘦削，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无声无息，与阴影融为一体。

邓婵星的心脏疯狂擂动！她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是敌？是友？还是……新的怪物？！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铁盒，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那块冰冷黯淡的“守护者”金属块。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锈蚀般，抬起了头。

湿漉漉的头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了一张沾满泥污、却异常年轻的脸庞。皮肤苍白，嘴唇干裂。最让邓婵星灵魂颤栗的，是那双眼睛——

一只眼睛是正常的、带着惊恐和迷茫的黑色瞳孔。

而另一只眼睛……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如同浑浊玻璃珠般的……灰白！

“你……”邓婵星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调！这张脸……她见过！在十字星基地那如同地狱陈列馆般的玻璃舱里！在那些被“源质”扭曲的“标本”档案照片中！他是……一个本应早已死去的“志愿者”？！

那个年轻的“志愿者”看着邓婵星，那只正常的黑色瞳孔中充满了茫然和无助，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而那只灰白的眼睛，却空洞地倒映着灰暗的天空和汹涌的海浪。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指向邓婵星怀中的铁盒，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如同砂纸摩擦般、破碎而模糊的音节：

“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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