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黎走到沈安堂身旁,看着他用饱经沧桑的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烟花。
沈湘黎偏了偏头,不争气的眼眶又红了。
“爷爷觉得这个好,这个点了能放好久呢。”沈安堂将一个烟花塞到沈湘黎的手里。
“那我们去放烟花吧,爷爷。”沈湘黎又弯下腰拿了几个烟花,拉着沈安堂到院子里。
来到院子里后,沈湘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穆祉丞。
“恩恩,你怎么坐在外面啊,不冷吗?”沈湘黎边说话边向穆祉丞走来。
穆祉丞闻声缓缓转过头,神色却有些意味不明。
他坐在墙边,屋内的灯光照不到这里,因而他的整张脸都被黑暗所笼罩。
“恩恩,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放烟花。”
沈湘黎走到穆祉丞身旁,手里还拿着一个烟花。
穆祉丞怔了怔,看着沈湘黎手中的烟花,沉默了好久。
“走啦,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没意思啊。”
沈湘黎把穆祉丞拉起来,带着他来到院子中央。
看着烟花被点燃后绽放出的绚烂火焰,穆祉丞不知为何鼻子一酸。
五颜六色的火光变换不停,十分晃眼,直直地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却倔强地不肯眨眼。
这是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中从不曾看到过的光景。
他要好好看着,永远记住。
烟花熄灭了,穆祉丞眸中闪动的火光也随之消散了,眼底又恢复成深沉的墨色。
苏新皓给沈湘黎又披了件衣服,沈湘黎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你们先在这里放烟花,我去包饺子。”
苏新皓对沈湘黎说完,就叫上管家去厨房里包饺子了。
沈安堂陪沈湘黎放了几个烟花就被沈湘黎催着进屋去了。
沈安堂年纪大了,不能吹这么久的冷风。
沈安堂也明白沈湘黎的用意,笑眯眯地进屋去了,走之前还叮嘱沈湘黎放完烟花也早点回屋。
“恩恩,你想来放一个吗?”沈湘黎蹲在地上,拿着打火机,对一旁的穆祉丞说道。
穆祉丞动了动脚,向沈湘黎这边靠过来。
“可以吗?”穆祉丞小声问道。
“当然啦,给你打火机。”沈湘黎站起身,将打火机递给穆祉丞。
“你看烟花的旁边有一根引线,点燃那个引线就可以了。”
沈湘黎站在一旁,微微弯下腰,对穆祉丞说道。
穆祉丞点点头,用打火机点燃了引线,然后向后退了一步,下一秒,烟花就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火焰。
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喜气洋洋的,沈湘黎微微捂住耳朵,脸上带着笑意。
她不知道,她看着烟花的时候,身旁的人一直在看她。
等烟花熄灭,沈湘黎放下手看向穆祉丞,却突然对上了他的视线。
只是一个眼神,沈湘黎就察觉到了穆祉丞情绪的不对劲。
“恩恩,怎么了?”
穆祉丞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心里有事。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沈湘黎试探性地问道。
穆祉丞缓缓抬起头,室外的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起。
“没什么,姐姐。”
沈湘黎见状也不着急,她微微歪过头,耸了耸肩。
其实她大概能猜到穆祉丞不对劲的原因。
“今年真是特别的一年呀。”
沈湘黎兀自开口,穆祉丞不由得抬眼望向她。
“这一年里,我和苏新皓的关系发生了转变,更特别的是,我在这一年遇到了你。”
沈湘黎说着低下头笑了笑,穆祉丞则有些愣怔地看着她。
“每到过年的时候,人们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想必他们也觉得过年是让人感到开心和温暖的事情吧。”
“恩恩,我希望你在今后的每一年里,一年比一年快乐。”
穆祉丞愣怔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一丝波动,他眼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闪烁着微微的光。
他低下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妥协似地对沈湘黎说道:“姐姐,我还是告诉你吧。”
沈湘黎回头看了他一眼,同样扬起一个笑容。
两人就地拉了两把椅子坐下,穆祉丞目光淡淡地看着夜空。
“我以前也和姐姐说过,我的童年很灰暗。”
“只要我能回想起来的,每一次过年都不愉快。”
“甚至,那连过年都算不上。”
穆祉丞垂着眸子,讲述着记忆里这些不美好的事情,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在讲一个诙谐的故事。
“别人家过年家里都会挂红灯笼,会放鞭炮,我们家过年什么都没有。”
“每次过年我爸妈都会因为压岁钱的事情吵架,两人脾气一上来就开始摔东西。”
“我那时候年纪也小,我很害怕,看到他们吵架也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再吵下去了,我记得我跑到他们跟前,拉着他们的手。”
“我跟他们说,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了,恩恩会乖的……”
穆祉丞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哽咽,沈湘黎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并没有理会我,而是一把将我甩开,说我是不争气的小鬼,说我是丧门星。”
“我被他们一甩,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就算手心擦破了皮,也只能自己忍着。”
穆祉丞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的笑容,强忍着自己的眼泪。
“再后来,还是大年三十这一天,邻居跑到我们家里来闹事,非说我偷了他们院里种的菜。”
“我明明看到是他们家孩子自己摘了走掉的,他们就是单纯看不惯我们,想来找茬,一口咬定就是我干的。”
“我解释了好几遍,我没有偷,他们就说我这小孩敢做不敢当。”
“我爸妈表面上对那邻居没什么好脸色,但后来他们也并没有再去弄清楚这件事,反而默认了就是我做的,还把我拽到小黑屋里关禁闭。”
“我很委屈,但也没有办法,我只是个小孩,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信呢。”
穆祉丞自嘲地笑了笑,沈湘黎看到他这样心里反而更难受。
“还有很多这样的事情,我就不继续说了,今天过年,姐姐应该开开心心的,还是少听这些事吧。”
“这是我和你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很有意义,所以我希望姐姐你能够健康快乐。”
沈湘黎微微皱着眉,难怪那天去买对联的时候,她就觉得穆祉丞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用怜悯的眼光去看待穆祉丞,只是轻轻说道:“恩恩,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给你创造美好的记忆,让它们代替你过去不好的回忆。”
穆祉丞眸光闪了闪,低头浅笑道:“好。”
沈湘黎将他带回家,却又充分尊重他。她不知道,其实穆祉丞最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一份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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