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云帆就顶着一对黑眼圈蹲在后山溪边。
他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惊醒了溪底沉睡的小银鱼。
“臭小子,起得倒挺早。”
太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老道倒挂在松树枝上,酒葫芦嘴儿朝下滴着残酒,正好落在沈云帆刚洗好的发髻上。
沈云帆叹了口气:
“师父,您这样我白洗了。”
“洗什么洗。”
太微一个鹞子翻身落地,随手摘了片芭蕉叶盖在沈云帆头上,
“走,陪为师采蘑菇去,今天晚上煲汤!”
晨雾未散的山林里,太微像只醉醺醺的猴子在树梢间跳跃。
沈云帆拄着拐杖跟在后面,时不时被丢下来的松果砸中脑袋。
“接着!”
太微突然扔下个东西。
沈云帆手忙脚乱去接,发现是只睡得迷迷糊糊的松鼠,正抱着半颗榛子打呼噜。
“师父,蘑菇呢?”
“急什么。”
太微蹲在树杈上掏鸟窝,
“你看那棵枯木底下——”
沈云帆用拐杖拨开落叶,几簇圆滚滚的灰蘑菇正挤在一起。
他刚要伸手,蘑菇突然“噗”地喷出烟雾,变成一群扑棱棱的灰雀飞走了。
“哈哈哈!”
太微笑得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这是“化形菇”,你大师兄生前最爱拿这个捉弄人。”
溪边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师徒俩转头看去,只见叶听澜站在岸边,脚边躺着个碎开的罐子。
几尾银鱼在草地上扑腾,鳞片在朝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叶丫头还偷我的鱼?”
太微嚷嚷着从树上跳下。
“弟子是来取溪水的。这些鱼是刚刚自己撞开您的罐子跳出来的……”
她举起手中的玉瓶,瓶口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溪水。
沈云帆注意到叶听澜的裙角沾着泥渍。
发丝间还缠着几根草叶,显然已经在山林里转悠多时。
他拄着拐杖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扑腾的银鱼。
“师姐怎么还来太清峰取溪水呢?”
他随口问道,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叶听澜的手背,顿时被冰得一个激灵。
叶听澜迅速缩回手:
“这里的晨露……”
她轻轻晃了晃玉瓶,水光映在脸颊上,
“带着海棠香,入药最合适。”
太微突然凑过来,酒气喷在两人中间:
“哎哟,你们看,这白猫怎么长得像雷狱老儿养的那只?”
他眯起眼睛,
“该不会是那老东西派来偷窥的吧?”
仿佛回应他的话,白猫突然直立起来,前爪叉腰,做了个气鼓鼓的表情,然后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师父……”
沈云帆无奈道,
“雷狱师叔那有那闲工夫派猫……”
“怎么不会!”
太微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人,吹了口气。
纸人晃晃悠悠飞起来,变成一只纸鹤朝白猫逃跑的方向追去,
“去年他还派了只乌鸦来偷我的酒方呢!”
叶听澜悄悄往溪边挪了两步,似乎想远离这对师徒的胡闹。
却不料一脚踩在青苔上,整个人向后仰去。
“小心!”
沈云帆下意识伸手去拉。
哗啦一声,两人一起跌进溪水里。
沈云帆的衣袍全湿透了,叶听澜的发髻也散开,乌黑的长发像水草般漂浮在水面上。
太微在岸上拍腿大笑:
“哈哈哈!好一对落汤鸡!”
他掏出酒葫芦猛灌一口,
“要不要为师给你们煮碗姜汤啊?”
两人狼狈地爬起来。
“那个……”
叶听澜摔下站起身,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我先回去了。”
太微突然正经起来,从袖中甩出一件干燥的外袍罩在叶听澜肩上:
“别着凉了。”
他难得语气温和,
“等一下,老夫给你吃蘑菇汤暖胃。”
“不用了,谢谢师叔。”
叶听澜低声道谢,匆匆离去。
沈云帆望着叶听澜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晨雾中。
溪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在石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洼。
“发什么呆?鱼都要跳回溪里去了!”
太微用酒葫芦敲了敲他的脑袋。
沈云帆弯腰去捡地上扑腾的银鱼。
却忽然发现那条白猫又悄悄溜了回来,正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舔爪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它雪白的毛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师父,您看……”
沈云帆刚开口,就见那白猫优雅地抬起前爪,在空气中划了几下。
几道银光闪过,竟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小小的“药”字。
太微眯起眼睛:
“哟,这不是药庐的守丹猫吗?”
他晃了晃酒葫芦,
“夜清歌那家伙派你来的?”
白猫点点头,轻盈地跳下石头,用尾巴尖指了指沈云帆湿透的衣袍,又指了指东边的山峰。
“长老要见我?”
沈云帆疑惑道。
他记得前世与这位夜长老并无交集。
白猫却摇摇头,突然扑向沈云帆的衣袖。
锋利的爪子精准地勾出一片半融的冰晶
——正是方才叶听澜摔倒时留下的。
“叫你怕她,现在她已经走了,你自己去水谷找她吧。”
太微摆了摆手。
那猫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只留下几根绒毛飘落在溪水中。
太微又嚷嚷道:
“回去烤鱼!”
回到草庐,太微果真架起篝火烤鱼。
“那你的雷法劈木柴生火!”
沈云帆盯着那堆干燥的松枝,指尖微微发颤。
前世他修习雷法时,不知劈碎了多少张木桌。
“愣着干嘛?”
太微翘着二郎腿,酒葫芦在指尖转得飞起,
“要老夫亲自示范?”
沈云帆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出一缕细如发丝的电光。
电光触及柴堆的瞬间——
“太弱!”
太微一葫芦砸在他后脑勺上,
“你这是要给蚊子点灯吗?”
第二道雷光劈下,柴堆轰然炸裂,木屑四溅。
“败家子!”
太微抱住一根飞出去的柴火,
“你要控制好力度啊”
沈云帆揉着发麻的指尖,突然瞥见师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只见太微偷偷掐诀,那些飞散的木屑竟在空中组成个“蠢”字。
“再来!”
老头儿不知从哪又摸出捆柴火,
“记住,雷法如酿酒——”
“火候要恰到好处。”
沈云帆下意识接话,说完才惊觉这是前世太微常说的口诀。
太微的手顿了顿,酒葫芦里的琼浆突然结出冰花。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知道还不用?”
第七次尝试时,沈云帆终于掌握了诀窍。
雷光落下,柴堆腾起青烟,火苗不疾不徐地燃起。
“勉强及格。”
太微把鱼架上去烤,
“知道为什么非要你用雷点火?”
沈云帆看着火焰中跳动的紫色电光:
“雷火烤鱼……能帮助我控制雷电强度?”
“错!”
太微扯下根鱼尾丢给他,
“因为老夫懒得带火石!”
鱼肉入口的瞬间,沈云帆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雷火淬炼过的鱼肉竟带着海棠香,让他想起晨间叶听澜玉瓶里的溪水。
“师父,这味道……”
“你大师兄研究的配方,加点酒,放一个时辰就是醉鱼。”
太微突然把整条鱼塞进他嘴里,
“吃都堵不住嘴!”
“我也要吃!”
一对灰耳突然从沈云帆背后探出。
随即,灰云跳到烤鱼架上扒拉下一条烤鱼塞进嘴里。
“那里有吃的就有你是吧。”
沈云帆含着笑戳了戳灰云的鼻尖。
“哼!”
灰云冷哼一声,嘴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夜色渐深时,沈云帆在廊下练习控雷术。
指尖的电光忽明忽暗,映出对面窗纸上太微摇晃的身影
——他正对着四个画像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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