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瀑如练,水雾弥漫的银水溪畔,叶听澜踏着冰晶凝成的阶梯缓缓而下。
霜天老人正坐在青石上垂钓,银白的发丝与水雾融为一体
——他是玄霄宗屠杀中第二个留下的人,除了他和太微,玄霄宗没有人再活着了(包括心死的沈云帆)。
“小澜儿终于回来啦?”
老人头也不回,声音慈祥得像是化开的雪水,
“灶上温着松子茶,自己去倒。”
叶听澜冷若冰霜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她轻车熟路地走向竹亭,掀开红泥小炉上的陶壶
——却不是松子茶,而是她小时候最爱的冰梨蜜露。
“师父又骗人。”
她捧着陶碗小声嘀咕,嘴角却微微上扬。
霜天笑呵呵地收起鱼竿,竹篓里跳起一条银色的鲤鱼:
“那尾银鲤精得很,钓了三个月都没上钩。但他和我说钓它上来可以,但是不能吃。”
“师父,您怎么又和鱼说话呢。”
叶听澜扶额。
“哎呀,人老了就爱唠叨。”
霜天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油纸包,
“尝尝,新做的雪花酥。”
酥糖入口即化,在嘴中留下甜腻的味道。
霜天慈爱地拍拍她发顶:
“好吃吧,喜欢吃下次还给你做。”
另一边:
沈云帆的雷光突然紊乱,七道电光“噼啪”炸开。
灰云叼着根冰镇胡萝卜跑来:
“想你老婆呢?”
“胡说什么!”
沈云帆耳根发烫,雷光突然一歪把胡萝卜劈成了焦炭。
灰云心疼地看着胡萝卜。
“额……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算了算了,等下我再找你师父要。”
灰云突然压低声音,
“告诉你个秘密……银水溪的霜天长老天天冲着水里的鱼说话……和你师父一样那个。”
它神神秘秘地比划着,
“我亲眼见过!”
瀑布突然逆流而上,水珠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莫要背后议论长辈。”
——落款是个小小的雪花印记。
灰云立刻缩成一团:
“完蛋,被听见了……”
而在另一边霜天老人慢悠悠地卷着鱼线。
忽然,他手腕一抖,钓竿尖端凝出一朵冰莲。
莲心躺着颗晶莹的珠子,里面封着条游动的小银鲤。
“喏,给你了。”
他将珠子抛给叶听澜。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珠子表面,银鲤突然摆尾,溅起几颗细碎的水星子。
“小澜儿有心事?”
霜天忽然凑近,银白的眉毛上还挂着水雾凝成的霜花。
叶听澜指尖一颤,银鲤珠差点脱手:
“没有。”
她顿了顿,
“只是……寒髓丹改良遇到瓶颈了。”
霜天笑呵呵地往炉里添了块香:
“是丹方有问题,还是试药的人不对?”
“阿嚏!”
沈云帆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谁骂我?!”
霜天老人将鱼竿横在膝头,从怀中摸出个青玉棋盘:
“来一局?”
他指尖轻点,棋盘上自动凝结出晶莹的冰棋子。
叶听澜执起一枚白子,棋子触手温润,竟带着淡淡的松香。
她刚要落子,棋子突然在她掌心化作一只扑翅的冰蝶。
“师父耍赖。”
她无奈地看着冰蝶飞向亭角的药炉。
霜天哈哈大笑,银须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落下:
“这叫“活棋”,你娘当年最爱这么玩。”
他忽然压低声音,
“其实是因为她棋艺不好……”
话音未落,药炉中突然窜出一道火苗,擦着边燎着了老人的胡须尖。
霜天连忙拍灭,小声嘀咕:
“嘿!这小炉子还烧主人嘞!”
叶听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霜天老人捋了捋被火苗燎卷的胡须,神色忽然认真起来。
他指尖在棋盘上轻叩三下,冰棋子顿时凝实如白玉。
“这次不耍赖了。”
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对了,让你三子。”
“师父!”
叶听澜耳尖发红,捏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
冰晶棋子映着晨光,在她指间折射出七彩光晕。
霜天笑呵呵按住她手腕:
“上回让三子都输得哭鼻子……确定不让?”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叶听澜啪地将黑子拍在天元,惊得竹篓里的银鲤扑腾出水花。
霜天长老眉梢微挑,白子轻点,落在右上星位。
叶听澜不假思索,第二手黑子斜飞而出,霜天却忽然按住棋盘:
“等等。”
他从袖中摸出一把松子,慢悠悠地嗑了一颗:
“急什么?”
叶听澜指尖敲着棋子:
“师父,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是在下棋呢,可不是在观棋。”
霜天笑眯眯落下白子,恰好截断黑子的斜连之势。
竹亭外水雾渐浓,棋盘上的攻防却愈发清晰。
黑子如刀,白子似盾,十九道纵横间,师徒二人落子如飞。
叶听澜忽然变招,黑子转向边路。
霜天“咦”了一声,白子立刻贴了上去。
“这招不错。”
老人点头,
“跟谁学的?”
叶听澜不答,专注地盯着棋盘。
黑子连珠,隐约已成四三之势。
霜天却不慌不忙,白子一挡,顺手在另一侧布下埋伏。
第十三手,叶听澜终于发现师父的陷阱
——白子看似散乱,实则暗藏杀机。
她捏着黑子犹豫片刻,忽然转守为攻,直刺中央。
“有长进。”
霜天赞许道,白子却毫不犹豫地封住了黑子的去路。
水珠从屋檐滴落,在棋盘旁溅起细小的水花。
叶听澜的指尖微微发凉,黑子再次落下
霜天白子轻敲,破了黑子的四三连珠。
“还差一点呢。”
他悠悠道。
叶听澜抿唇,黑子再落,这次霜天却忽然笑了:
“你输了。”
白子一子定乾坤,五颗棋子连成一线,在晨光下莹莹生辉。
叶听澜怔住,随即无奈摇头:
“好吧,我输了。但是再来!”
“行,那我们就下到你赢为止。”
霜天长老笑呵呵道。
“啪嗒”一声,叶听澜刚落在三三之位的黑子突然被一道冰凌弹开。
霜天老人用鱼竿轻敲棋盘,冰晶棋枰上浮现出几道金色纹路。
“小澜儿。”
老人指着三三交叉点闪烁的红光,
“你师父虽然老眼昏花,禁手规则还是记得的。”
叶听澜耳尖瞬间通红,正要落子的手悬在半空。
竹篓里的银鲤突然跃出水面,吐了个泡泡在她指尖炸开。
“连银鲤都看不下去喽。”
霜天捻着胡须笑,忽然被胡须上挂着的冰碴子扎了手,
“哎哟!”
趁师父吃痛的功夫,叶听澜迅速改变落点。
霜天揉着手指抬头,白眉突然抖了抖:
“呦,这是个冲四的点,是不想堵我的活三吧。看着倒像是那沈小子会干的。”
“师父!”
叶听澜的喝止声惊飞了竹亭外的雪雀。
霜天却已经乐呵呵落下白子,棋子接触棋盘的瞬间,整张青玉棋盘突然结出霜花。
棋盘温度骤降,叶听澜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无耻”二字。
霜天假装没看见,袖中飞出的白子精准堵住黑棋的活三。
“当年教你下棋时就说过……”
老人突然正经起来,指尖在禁手位置画了个发光的红圈,
“三三禁手看似束缚,实则是防着人走入死局。”
药炉里的火苗突然窜高三寸,映得叶听澜眼底明灭不定。
她沉默片刻,忽然将黑子拍在远离禁手的天元侧翼。
这个落子角度刁钻,同时形成两个活二。
霜天眼睛一亮:
“这手不错!”
霜天老人话音未落,叶听澜的黑子已然落在天元侧翼。
冰晶棋子与青玉棋盘相触的刹那,竟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
“双活二?”
霜天雪白的眉毛高高扬起,
“沈家小子教你的吧。“雷蛇分水”倒是有趣。”
他指尖的白子悬在空中,忽然转向落在看似毫不相干的边角。
叶听澜瞳孔微缩。
这手白子看似避让,实则暗藏玄机
——若她继续发展双活二,三步之内必入四四禁手。
她指尖的黑子转了个方向,突然点在棋盘另一端。
“聪明。”
霜天长老轻笑,
“知道转攻为守了。”
竹亭外的瀑布声忽然变小,水雾在棋盘上方凝成薄纱。
她忽然轻笑,黑子"叮"地落在棋盘外沿。
霜天捻须的手顿了顿,胡须上的冰晶“咔嚓”碎了几粒。
竹亭外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将瀑布水雾卷成螺旋状。
老人袖中的白子刚飞出半尺,就被水雾裹着偏离了轨迹。
"小澜儿学会借势了?
霜天眼中精光一闪。
这个莫名其妙的落子让叶听澜一怔。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先前看似散乱的白子突然连成隐形的阵势
——七颗白子组成北斗状,而刚落的第八子正是北极星位。
“天罡锁!”
叶听澜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陶碗。
蜜水在棋盘上流淌,竟自发避开白子所在的星位,在青玉上勾勒出完整的星图。
霜天慢悠悠捡着胡须上挂着的冰渣:
“你娘当年就输在这招。”
老人忽然眯起眼睛,
“除非……”
叶听澜抬手,黑子恰好填满五星方位。
“梅破天罡?”
霜天惊讶得银须翘起,
“这招是……”
“师祖手札第二百零三页。”
叶听澜嘴角微扬,
“您罚我抄了一百遍。”
竹亭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冰梅融化的滴水声。
霜天老人沉默良久,忽然将棋盘一推:
“输了。”
他摸出油纸包递过去,
“吃块雪花酥。”
叶听澜接过酥糖,发现糖上凝着细小的冰纹
——正是刚才棋局的走向。
她咬破酥皮,甜蜜的桂花馅在舌尖化开。
恍惚间竟尝到第一次输棋时,师父塞给她那块的滋味。
“其实……”
霜天突然指向东北角,
“你刚才走了这里,三步之后用“雷走金蛇”破局。”
老人指尖冒出寒气,在棋盘上重现那个精妙的变化,
“沈家小子是不是教过你。”
叶听澜捏着半块酥糖的手僵住了。
银鲤珠在袖中突然发烫,烫得她腕间红了一片。
“寒髓丹丹弄好了。”
霜天老人突然用鱼竿挑起药炉盖子,炉中青火“轰”地窜出三尺高,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投在瀑布水幕上。
“寒髓丹的改良方子……”
老头儿忽然从炉灰里扒拉出个焦黑的玉简,
“缺了这味药引吧?”
叶听澜的指尖刚触到玉简,整块黑炭突然“咔”地裂开,露出里面冰晶包裹着的金色兔毛。
“那小子半个月前就送来了。”
霜天抖着胡须上的冰渣,
“说什么“寒髓丹性太凉,需以雷火中和”。”
老人突然学起沈云帆的语气,连耳根发红的模样都学得惟妙惟肖。
药炉突然“砰”地爆出团火星。
她慌乱中碰翻棋盘,冰棋子滚落满地。
霜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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