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将熄。
石室内弥漫着血腥、药气、焦糊与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诅咒本身的硫磺与灰烬的腐朽气息。
沈云帆背靠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
体内灵力被诅咒之力冲击得一片狼藉,经脉如同被烈焰燎过般灼痛。
失败的代价沉重得几乎将他压垮。
榻上的江衡,在经历了几样逆天灵物与诅咒的激烈交锋后,状态更加不堪。
那滴“太古生灵血髓”带来的微弱生机,瞬间被“烬烙”吞噬,反而激起了诅咒更凶戾的反扑。
他枯槁的身体在厚绒毯下几乎不再起伏,胸膛的凹陷深得吓人。
仅存的呼吸极其微弱,每一次微弱的抽气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凝滞感。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蜡黄,眉骨上方那道狰狞的“烬烙”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暗金色的脉络在琉璃薄膜下搏动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散发着冷酷而满足的幽光。
重塑肉身?
两年?
这念头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同在即将倾覆的巨舟上谈论雕琢甲板花纹。
江衡的生命之火,已非风中残烛,而是坠入无尽深渊的、最后一点即将被永恒黑暗吞噬的微渺火星。
“要是暴露了重生的秘密……不……一定要救他!”
沈云帆拿起桌上的千机符,点开传讯功能,将事件的来龙去脉简单跟太微讲了一遍。
“你先稳住他,我马上过去!”
太微忙道。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枯骨摩擦的呻吟从江衡喉间挤出,打破了死寂。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再次剧烈而无序地转动起来。
干裂乌紫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手指在冰冷的绒毯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想抓住什么,又仿佛在承受着灵魂被焚烧的无边剧痛。
沈云帆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强忍着经脉的剧痛和神魂的眩晕,几乎是连滚爬扑到榻边,再次紧紧握住那只冰冷刺骨的手。
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任何莽撞的灵力试探。
只是用自己尚存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它,试图传递一点微弱的暖意和支撑。
“江衡!撑住!看着我!”
沈云帆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哀求,
“别睡!别……别放弃!”
他看着挚友眉骨上那搏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亮的“烬烙”。
一种灭顶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诅咒最后的湮灭时刻,或许就在下一秒!
不能等死!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延缓!哪怕只是争取一瞬喘息!
绝望如寒冰地狱,却也在最深处淬炼出一点孤绝的星火。
沈云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搏动的“烬烙”。
一个也或许是唯一可行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
——四师兄的寒星剑!
“水火相克……以冰镇火。”
(注:四师兄是冰雷双属性修士,所以寒星剑含有冰属性。)
沈云帆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没有时间犹豫了!
沈云帆猛地从床边拿过寒星剑,剧痛和腥甜瞬间刺激得他精神一振!
他以指为笔,以自身精血混合着残存的冰系灵力为墨,在冰冷的石地上急速刻画!
石室地面,那些原本沉寂、肉眼难辨的古老阵纹,骤然亮起!
并非璀璨的光芒,而是一种幽深的、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寒渊的冰蓝色微光!
整个石室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冰冷、沉重的气息所充斥!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万载玄冰,炉火彻底熄灭,连时间都似乎变得粘稠缓慢!
榻上,江衡的身体猛地一震!
眉骨处的“烬烙”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暗金色的脉络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疯狂扭动,试图对抗这股侵入的力量!
深紫色的螺旋塌陷中心,血光炽盛如熔岩。
“呃啊啊——!!!”
江衡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贯穿,猛地向上弓起一个恐怖的弧度!
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这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嗤嗤!噗嗤!”
江衡的口鼻、甚至眼角、耳孔,瞬间飙射出暗金色的、带着点点火星的污血!
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暗金色的毒蛇在疯狂游窜、撕咬!
整个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江衡——!”
沈云帆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他看到那幽深的冰蓝色寒流,艰难地顺着江衡的脚心、接触地面的部分,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皮肤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带着古老符文的冰霜,暂时压制住那些暴走的暗金脉络。
有效!但也致命!
寒流与“烬烙”的交锋点,就在江衡的体内!
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他五脏六腑、神魂核心中引爆一次湮灭风暴!
那层薄薄的符文冰霜,是屏障,也是酷刑的刑具!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沈云帆牙关紧咬,牙龈渗出血丝,双手死死按在符文上,维持着这脆弱的连接。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也随时可能被双方恐怖的力量撕扯成碎片!
但他不能松手,这是唯一的路!
冰蓝色的寒流与暗金色的诅咒之火,在江衡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江衡的身体时而冰冷僵硬如万载玄冰,时而又滚烫扭曲如同被投入熔炉!
痛苦的痉挛从未停止,每一次抽搐都让沈云帆的心跟着碎裂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年。
那搏动的“烬烙”光芒,终于在持续不断、冰冷沉重的寒流冲刷下,极其微弱地黯淡了一丝!
虽然仅仅是一丝,那疯狂扭动的暗金脉络也稍稍平复了一点狂暴!
代价是
——江衡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连最细微的抽搐都停止了。
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缓慢到令人窒息的起伏,证明他尚在生死线上徘徊。
他眉骨上的“烬烙”被一层更厚实的、布满细密冰纹的深蓝色薄冰覆盖。
搏动的频率和强度被强行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但那湮灭的气息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蛰伏。
沈云帆猛地撤回了双手,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疼痛。
他全身的灵力彻底枯竭,神魂疲惫欲死,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成功了?
不,这只是……将死亡的过程,强行拖入了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漫长、更加痛苦的冰封炼狱!
他看着榻上被冰霜覆盖、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江衡。
挚友的体温低得可怕,皮肤触之如同万载寒玉。
那层覆盖“烬烙”的冰霜,既是保护,也是另一种酷刑的枷锁,将他最后的生命之火也一同冻结。
争取到了时间……但这时间,是浸泡在寒渊与诅咒双重折磨中的、以分秒计算的绝望倒计时!
窗外,太清峰的风雪更大了,呼啸着拍打门窗,如同天地在为这残酷的续命之法奏响悲歌。
石室内,暖意早已散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挥之不去的硫磺灰烬气息。
沈云帆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石室顶部。
路在何方?
这以阵借力、冰封诅咒的险招,不过是饮鸩止渴,将兄弟推入了更深的绝境。
他耗尽心力,换来一个冰封的活死人。
真正的解法,依旧隐匿在无边的绝望迷雾之后。
“……等师父来了,或许就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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