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热能瘟疫

小山般的月岩碎块，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如同一颗坠落的死星，狠狠砸在昆仑巨阙塔基东北角撕裂扩大的伤口边缘。

撞击点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力场的冲击环！裹挟着被巨大能量汽化的冰屑、尘埃、以及粉碎的合金结构物，瞬间以超音速膨胀、喷射开来！那景象如同一朵在极寒地狱中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

“轰隆————！！！”

即使远在塔基内部远离撞击点的区域，所有人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脚下猛烈剧震！许多人甚至被直接掀翻在地！刺耳的金属断裂、撕裂声如同来自地狱深处亿万个亡魂的齐声惨嚎，混合着冰层大面积崩解的惊天巨响，在每一个角落疯狂回荡！

但物理的冲击仅仅是灾难的第一层。

紧随其后的，是那巨量月岩物质撞击瞬间释放出的、混乱而高强度的电磁脉冲！

如同无形的海啸，这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扫过整个塔基受损严重的底层结构区域！无数脆弱的电子系统被瞬间扰乱、烧毁！应急照明的最后一点惨白光芒如风中之烛，在几秒钟内连续发生数次剧烈的明灭闪烁，随后彻底熄灭！

塔基深处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被巨大冲击撕裂的区域，暴露在塔外零下近两百度的超低温环境中。刺骨的、如同剃刀般的白色冷风发出凄厉的呼号，从那些巨大的破损缺口中疯狂倒灌，卷起漫天冰晶碎屑形成的白色湍流。这冰冷的地狱之风呼啸着穿过金属骨架的缝隙，将生命最后的气息快速抽离。

然而，更致命的杀戮却从内部悄然爆发。

在黑暗如同潮水淹没一切的瞬间，在电磁脉冲乱流扫过的区域，一股怪异而刺耳的声音开始零星响起——

“呲……嗡嗡……”

不是警报，不是哭泣，而是一种……仿佛金属摩擦，又像低功率电流短路时发出的轻微焦糊声？

紧接着，距离撞击点相对较近的一片C-9区维修通道内，黑暗深处猛地爆发出第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叫！那惨叫声中混杂着无法言喻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随后——

“呃啊——！！！”

“救我！我的背！烫！！！”

“什么东西……在烧！它在烧！！”

“呲呲呲——嗡嗡嗡——！！！”

如同点燃了恐惧的导火索，整个C-9区的黑暗瞬间被无数痛苦的嘶吼和那种怪异的焦灼声响所充斥！宛如一片炼狱降临！

在几处微弱晃动的个人应急照明光柱下，那骇人的景象终于显露一角！

一个工程兵刚挣扎着从倾倒的设备堆里爬起，他身上的深灰色纳米恒温防护服表面，毫无征兆地腾起一片微弱的、诡异的不祥红光！那红光最初只在他后颈处的一小块区域闪烁，如同灼烧的烙印！但几乎在几秒之内，那片红光如同活过来的火焰毒虫，猛地扩散！迅速弥漫覆盖了他的整个后背、肩膀！衣服内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嗡嗡”声！

“呃啊——！！！”

那人发出非人的嚎叫，身体猛地向后反弓！如同被无形的滚烫烙铁从背后狠命灼烤！他疯狂撕扯自己的防护服，手指试图抓挠那片越来越亮、越来越红的区域，然而纳米防护服坚韧无比，根本撕不开！皮肤与防护服内衬接触的地方，瞬间发出清晰的油脂沸腾的滋滋声和皮肉焦糊的臭气！痛苦的挣扎仅仅持续了数秒，那人就如同一块被烧红的烙铁丢进了冰雪，身体剧烈抽搐着向前扑倒，脸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那片诡异红光迅速暗淡下去，衣服表面留下大片焦黑碳化的痕迹，丝丝白烟从中蒸腾而起。浓烈的皮肉烧焦恶臭混合在刺骨寒气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几乎同时，另一个蜷缩在角落试图用绝缘材料包裹自己的士兵，手臂处的防护服表面毫无征兆地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气泡！那气泡内部发出高频的“嗡嗡”啸叫！气泡顶端猛地向内部爆裂！一股灼热到发白的气流夹杂着熔化了的纳米机器人残骸和碎裂的冷却液管残片瞬间喷溅出来！那士兵的半条手臂如同被无形的火焰喷射器近距离扫过，发出刺耳的“嗤——啦——”声！皮肤、肌肉在极高温冲击下瞬间碳化、剥离、露出下方的森森白骨！撕心裂肺的惨嚎只持续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那致命的灼热气流不仅撕碎了他的胳膊，更逆流而上，瞬间灼毁了他的喉咙和半边脸庞！他像块破布般瘫软下去，仅剩的一只眼睛因过度痛苦而圆睁爆裂，凝固着无法理解的恐惧和灼烤的焦痕。

惨剧如同瘟疫，在黑暗中疯狂复制蔓延！那些穿在外层工程兵和技术员身上的纳米防护服，此刻变成了随时可能引爆的自燃炸弹！一个个身影在毫无征兆间身体骤然抽搐僵直，防护服某处猛然亮起刺目的灼烧红光，内部传来油脂沸腾的滋滋声和皮肉瞬间焦糊的浓重恶臭！伴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嚎叫，“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尸体下很快汇聚起一小滩黏腻暗红的组织液，又被地面冰冷的金属快速冻结……

灾难的中心，东北角撕裂扩大的缺口边缘。肆虐的白色冰风暴如同恶鬼的呼吸，卷着高能月岩撞击后残留的诡异尘埃和辐射微尘，正从被撕裂的防护盾缺口汹涌灌入。那尘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是星尘死亡本身的气息。

而在这被毁灭性力量撕开的巨大缺口旁，陆寒单膝跪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扶住痛苦蜷缩、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小李。年轻技术兵的身体因为寒冷和之前的撞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就在陆寒试图将小李转移到相对安全角落的瞬间，一股极其强大、扭曲混乱的电磁乱流——显然是那块月岩撞击能量核心区域残留下的余波——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扫过他和小李所在的位置！

“嗡…………！！！”

陆寒瞬间感觉臂载电脑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灼热的疼痛感从接口处直冲而上！而小李身上的标准型纳米恒温防护服胸前控制区的那块液晶屏，在幽暗中猛地爆发出极其刺目的电火花和焦糊青烟！几颗微型电子元件瞬间熔融弹出！

防护服内部发出一种极其低沉、高频的异常鸣叫！像是无数细小的机械昆虫被疯狂搅动！

陆寒瞳孔急缩！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条件反射般——左手猛地探向自己工具腰带外侧的一个特制接口，几乎瞬间就将一个便携式高能电磁抑制器狠狠扣在了小李防护服胸前那个正爆发出火花的位置！同时，右手的机械臂辅助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迅猛地割向小李后颈下方、位于防护服脊椎中枢区的一个特定隐蔽接口封盖！高强度合金钳尖与特殊加固的纳米织物发出刺耳的摩擦切割声！

“嘎嘣！”

一个比硬币略小、闪烁着微弱红光、内部结构正在极速紊乱跳动的中枢控制节点被硬生生挖了出来！陆寒看也不看，直接将那滚烫的小东西如同毒瘤般反手扔进了身后呼啸的冰风暴中！

就在那核心节点被挖出后零点几秒内，小李后背的防护服内部温度数据刚刚开始跳升、尚未形成足以点燃自身的高温热点前——

“噗——”

一股微弱的、带着有机冷剂特有腥味的白色气体，猛地从防护服破损的控制区域喷出。那内部高频的、濒临失控的鸣叫声骤然减弱！

小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于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又极度惊恐地看着陆寒，随即感受到了背后防护服内部那瞬间涌起的灼热感正在缓慢消退，只剩下剧烈的痛楚。

“别动！”陆寒的声音在冰风暴的呼啸中异常冷静，“只是温度失衡，没有达到链式反应，防护服瘫痪了，你不会自燃。但热量在流失，你必须立刻离开，去低层！”他一把抄起旁边一个被遗弃在角落的备用低温急救毯，粗暴但迅速地包裹在小李身上，隔绝飞速流失的热量，然后将这个瑟瑟发抖、刚刚逃过一劫的年轻人推向更后方混乱惊惶的人群。

“热能瘟疫……”陆寒站起身，幽深的目光扫过这片已然化作活地狱的走廊。到处都是扑倒的焦尸，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熔融金属和烧蚀塑料混合的、令人窒息作呕的气味，间或还有几声绝望垂死的呻吟在角落断续响起。刺耳的警报终于姗姗来迟，在走廊尽头那被撞开的安全门内爆发出来。

——那里，是底层唯一的临时大型医疗收容区！此刻那里无疑成了死亡的重灾区！那些伤势不等、本就虚弱的人们，如同被投入地狱熔炉的柴薪！密集的惨嚎声甚至压过了警报！

陆寒没有冲向医疗区，他知道里面已是死局。他逆着那些因感染失控而疯狂逃窜、或者被抬出、拖出焦尸的人流，朝着医疗区侧后方一条被临时占用、作为物资储备间的小型仓储通道快步走去。他的目标很明确——被紧急堆放在那里、刚刚更换下来的那一批……大量受损待修复的纳米防护服！

仓库存放区没有灯光，只有通道尽头透来的惨绿色应急指示标识。数百件在之前塌陷或撞击中受损的恒温防护服被粗暴地堆叠在一起，如同小山。它们在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蛰伏。

陆寒靠近这堆散发着机油、冷却液和汗液混合气味的“残骸”。他拔下臂载电脑，调至最高灵敏度的近场无线辐射感知模式。一个几乎塞满整个柱状探测视窗的恐怖尖峰，立刻跳了出来！指向那堆防护服的核心区域！辐射强度之高、波动之混乱，远超周围一切电子设备噪音！

这绝对不正常！防护服的无线通信模块不可能有如此高强度辐射！除非……

陆寒将探测精度推到极限。更细微的频谱被剥离出来——那不是通信信号！是高强度、广谱的杂散无序电磁噪音？！这种形态……更像是……

某种强烈的能量场干扰源？！

陆寒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冰冷的名字瞬间贯穿脑海：月岩撞击残留辐射场！

那些砸入塔内的月岩碎块，尤其是核心区域的碎屑和尘埃，如同无数颗微小的能量污染源！它们持续散发着强烈扭曲的杂散辐射！这股混乱的、高强度、足以扰乱精密电子系统的背景噪音辐射场，正好完美地覆盖和干扰了纳米恒温防护服内部温控核心与主机之间进行状态汇报的加密通信频段！

温控核心芯片无法准确接收来自塔控主机系统（尤其是经历了灾难性打击、信号本就微弱不稳定）发来的环境温度数据更新指令！如同信号被屏蔽的士兵，被迫在混乱中独自作战！但更致命的是，这混乱的噪音场同样严重扭曲了防护服温控核心对自身状态（能源储备、冷却液压力、热流管理）的实时监测！它迷失在一个电磁信号的迷宫里！

于是，这套以高度智能化和能源高效著称的系统，瞬间陷入了逻辑噩梦：

能源管理芯片通过感应回路，试图确认维生电池的实时电量？——充斥周围的电磁噪音让它“看到”的是混乱不堪、跳变剧烈的虚假电量读数！芯片瞬间高度警觉，在无法收到中央主机明确指令的情况下，依照最底层逻辑，立刻强制调动全身纳米机器人集群，开始不计代价地、疯狂吸收维生电池的能量——它误判即将“断电”，必须为最后一搏储备尽可能多的热量！

然而，几乎同时，温控感应模块也在电磁噪音的轰炸下彻底紊乱！它无法感知穿戴者的体表和防护服内部的实际温度！更无法感知外界的超低温！它“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无法理解的、信号失真的混沌“热海”中？

疯狂吸收储备的能量去哪里？！如何为穿戴者保温？！如何散热？！逻辑链断裂！

无解的悖论瞬间将温控核心推向疯狂的边缘！它只知道自己拥有了“庞大”的能量储备（假象），外部似乎“温暖”得异常（假象），而自己无法与上层控制中枢建立任何可信连接（真实）。在底层逻辑优先保护本机模块完整性和维持运行的最高指令驱动下，这套失控的系统做出了最恐怖、最本能、也最致命的反应——

将所有吸收到的能量，毫无节制地、疯狂地注入纳米机器人集群！驱使它们进入最高负荷运转状态！如同陷入狂暴的机械蜂群！这些微小机器人在失控的能量驱动下，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在使用者自身的组织层面——骨骼、肌肉、血管附近，疯狂地进行无序的布朗运动！疯狂摩擦！

而这一切产生的庞大热量，在瞬间超越防护服冷却系统和人体承受的极限后，只有一条宣泄途径——将穿戴者由内而外……生生煮熟！

“呲…………嗡嗡嗡…………”

就在陆寒盯着那堆“瘟疫之源”的瞬间！堆放点深处，一件堆叠在下方的旧式防护服背部某个关键控制节点区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极其刺眼的橘红色光芒！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陆寒的反应快如闪电！几乎是那光芒亮起的零点几秒前，他就已经预判到！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后猛退！

“噗嗤——嘶啦——！！！”

一股灼热的、带着烧焦塑料气味的气流和液体混合物猛地从那件发光的防护服控制节点破裂处喷溅出来！如同一个微型的火焰喷射！高温液体混合物溅射到旁边另一件防护服的腿部，立刻“呲啦”一声将其表面烫出一个洞，内部纤维开始冒烟！

连锁反应！如同在火药桶里扔进了一个火星！

陆寒毫不犹豫，立刻启动臂载电脑的最高权限协议，强制关闭了这条通道所有被标记为“待维修”的防护服维生电池的物理隔离开关！

“呲……”深处那件防护服的灼热光芒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毒蛇，不甘地挣扎了几下，迅速黯淡，只剩下难闻的白烟袅袅升起。刚刚被溅射到的那件，也停止了进一步的恶化。

但周围堆叠的数百件防护服，依然是一个巨大的、危险的辐射源信号堆。它们就像一个个潜在的瘟疫源头，一旦接触外界那混乱的电磁场，随时可能被激活内部的失控程序，进入“伪热过载”的倒计时！

陆寒眼神冰冷地扫过这片在黑暗中蠕动着死亡气息的源头。然后，他转过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临时医疗收容区入口。

那里，警报的红光疯狂闪烁。安全闸门大开，混乱不堪。大量人员——医护人员、士兵、刚刚从“瘟疫”中生还但惊恐万状的平民——正不顾一切地试图逃离这片炼狱。担架上抬出的尸体焦黑扭曲，散发着浓烟和恶臭。几个侥幸只触发低烈度“过热”还未毙命的人被强行固定在抢救台上，防护服背部被切开强制降温，裸露的皮肤大片灼伤，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嚎。抢救台旁边一个显示生命体征的多功能监控终端表面，不知何时也被一片极其微小而活跃的、散发着微弱热辐射的深红色尘粒覆盖着！它们正贪婪地吸附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微微闪烁着，如同魔鬼的萤火，一点点地向下侵蚀，所过之处，屏幕边缘的塑料瞬间变形软化！屏幕里正疯狂闪烁的生命体征数据和报警框，也在这些微尘的覆盖和侵蚀下变得扭曲失真，最终彻底熄灭，化成一片焦黑！

混乱中，陆寒锐利的视线捕捉到一个熟悉而疲惫的身影——头发花白、眼镜歪斜的医疗主管李明德医生。这位老者正死死按着一个不断挣扎抽搐、后背防护服正亮起微弱红光的士兵，拼命嘶吼着让人去取液态氮紧急冷却喷罐！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徒劳的按压，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他布满血丝的眼角余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个被深红色尘粒侵蚀报废的终端屏幕——就在屏幕熄灭前的最后半秒钟，屏幕中心跳出的一个血红色警报框的标题文字一闪而过：

 SYSTEM INTEGRITY CRISIS | OMEGA OVERRIDE LOCKED 

（系统完整性危机 | 欧米伽级强制锁定中）

李明德的动作瞬间僵了一下！那张沧桑疲惫的脸上，瞳孔猛地收缩，一丝混杂着愕然、困惑和被某种冰冷真相刺伤的……惊疑与寒意，如同冰冷的阴影，迅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他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但下一秒，手下士兵更剧烈的抽搐和红光的不稳定闪烁立刻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他只能再次抬头，眼中带着无法理解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无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块最终沉寂的焦黑区域，仿佛要从中看出那短暂一瞥所预示的、更加恐怖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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