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李正为躲避那人皮影偶的邪魔,慌不择路逃进柳林渡西郊的义庄。岂料刚踏入这死寂之地,身后大门便被无形之力轰然关闭!更骇人的是,借着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他赫然看见那几具覆着白布的尸体旁,竟无声无息地立着几个惨白的皮影人偶!它们身形僵硬,却散发着比客栈所见更浓烈的阴邪之气!
“咯咯咯…” 那沙哑干涩、如同枯木摩擦的诡笑,再次在空旷死寂的义庄内回荡,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就在耳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我这‘皮影工坊’来!”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义庄角落那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竟猛地坐了起来!白布滑落,露出下面一张张灰败僵硬、毫无生气的死人脸!更让李正魂飞魄散的是,每一具坐起的尸身脖颈、手腕、脚踝处,都连接着数根近乎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向上延伸,消失在房梁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那些立在尸体旁的惨白皮影人偶,也“活”了过来!它们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动作由僵硬变得诡异而流畅,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鬼魅!它们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用薄皮剪成的、闪着幽蓝寒光的刀剑影偶!
“控尸…操影?!” 李正骇然失声!这邪魔竟能同时操控尸体和人皮影偶!这哪里是义庄?分明是以尸体为台柱、以人皮为傀儡的恐怖戏台!
“动手!” 那沙哑声音一声令下,冰冷无情!
“嗬…” 几具被丝线操控的尸体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如同提线木偶般,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僵硬而迅猛地向李正扑来!它们的手臂挥舞,带着尸体特有的沉重与死气,封堵李正闪避的空间!
与此同时,那几个惨白的皮影人偶则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它们手中的“皮刃”划破空气,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鸣,专刺李正的眼、喉、心口等要害!动作快如闪电,角度刁钻狠辣!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体轻薄,能轻易在尸体缝隙间穿梭,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正瞬间陷入绝境!他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非捕快腰刀,乃防身之用),左支右绌。短刀砍在扑来的尸体身上,如同砍中浸湿的硬木,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只能留下浅浅的伤口,根本无法阻止其攻势!而对那些飘忽的皮影人偶,短刀更是难以捕捉!它们的“皮刃”几次险之又险地擦过李正的皮肤,带起一阵刺骨的阴寒!
“嗤啦!” 李正肩头衣衫被一具尸体枯爪撕破,留下几道乌黑的抓痕,火辣辣地疼,更有股阴气直往骨头里钻!
“嗖!” 一道皮影人偶的“皮刃”贴着他脖颈飞过,冰冷的锋锐感让他汗毛倒竖!
李正狼狈不堪,被逼得步步后退,直退到墙角,再无退路!几具尸体张开僵硬的双臂,如同合拢的棺材盖,带着浓烈的尸臭向他压来!皮影人偶的“皮刃”也封死了他所有腾挪的角度!
生死一线!
“砰!”
千钧一发之际,李正猛地将身旁一口薄皮空棺材的盖子掀翻,狠狠砸向扑来的尸体!棺材板砸在尸体身上,发出巨响,稍稍阻滞了它们的合围之势!
借着这瞬间的空隙,李正眼角的余光瞥见义庄深处,那供奉牌位的供桌之后,似乎有一个极其矮小、蜷缩在阴影里的佝偻身影!那身影前,似乎还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蒙着惨白幕布的…皮影戏台!
就是它!操控一切的邪魔本体!
李正脑中电光火石!擒贼先擒王!与其被这些不死不休的傀儡耗死,不如拼死一搏,直捣黄龙!
他怒吼一声,爆发出全身力气,无视旁边皮影人偶刺来的“皮刃”,如同疯虎般,合身扑向供桌后的阴影!短刀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那佝偻身影!
“找死!” 阴影中的邪魔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喝!
就在李正短刀即将刺中目标的刹那,那佝偻身影猛地一挥手!供桌之上,那小小的皮影戏台幕布骤然亮起!一个用暗红近黑、仿佛浸透血污的厚皮剪成的、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判官”影偶**瞬间出现在幕布上!那“判官”手持一支巨大的“毛笔”(同样是皮影),对着扑来的李正身影,凌空狠狠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阴煞之力如同重锤,隔空狠狠砸在李正胸口!
“噗!” 李正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股巨力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义庄冰冷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短刀脱手飞出,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几具尸体和皮影人偶瞬间围了上来,枯爪和皮刃带着死亡的气息,直指要害!
完了!李正心中一片冰凉绝望。这邪魔的手段,远非陈三皮可比!竟能隔空以皮影施法,引动阴煞伤人!
就在李正闭目待死之际,那邪魔沙哑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惊疑响起:“慢着!”
围攻之势骤然一停。
只见那佝偻身影从供桌后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走了出来。
借着供桌上摇曳的微弱烛光,李正终于看清了这操控人皮影偶、能隔空伤人的邪魔真容!
那竟是一个身高不足四尺、形如侏儒的老妪!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黑衣,头上包着一块同样陈旧的蓝布头巾。一张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布满深壑般的皱纹,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几乎只剩下眼白,透着一股非人的死气。她的双手枯瘦如同鸟爪,指甲又长又黑,如同弯曲的匕首。
然而,最让李正感到无比恐惧和诡异的是,这老妪的脖颈、手腕、甚至半边脸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颜色深浅不一的缝合线痕!那些线痕如同扭曲的蜈蚣,爬在她干瘪的皮肤上,仿佛她这具身体,也是由无数块“皮”勉强缝合拼凑而成!她整个人,就像一具被拙劣缝补过的人形破布偶!
“你…” 老妪那浑浊的死鱼眼死死盯着李正吐在地上的那滩鲜血,干瘪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刻骨的怨毒!
“这血里的味道…‘画皮棺’的怨煞气?!还有…陈三皮那孽障的‘缝尸线’味儿!” 老妪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枯爪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李正,“说!你是不是从北边清河县来的?!陈三皮那欺师灭祖、偷走‘千丝引’的孽徒…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如同晴天霹雳!李正脑中轰然作响!
欺师灭祖?偷走“千丝引”?孽徒?这形如鬼魅的老妪…竟是陈三皮的师父?!那“千丝引”…莫非就是操控皮影和尸体的透明丝线?这剥皮制偶的邪术,源头竟在此处?!而且听其语气,对陈三皮恨之入骨!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李正一时失语。
“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 老妪见李正反应,更加确信,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凄厉怪笑,浑浊的眼中却流下两行浑浊粘稠的液体,不知是泪还是脓。“老身苦寻那叛徒多年,遍寻不得!没想到…没想到竟是你这小捕快,替我了结了这桩心事!好!好得很!”
她怪笑着,一步步逼近瘫软在地的李正,枯爪般的双手兴奋地搓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为了报答你替老身清理门户…” 老妪俯下身,那张缝合线遍布的恐怖老脸几乎贴到李正脸上,浓烈的腐臭与药味熏得他几欲窒息。她伸出枯黑的指甲,轻轻划过李正因受伤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眼神中充满了病态的贪婪与狂热。
“…老身决定,用你这身带着‘画皮棺’煞气和活人阳气的上好皮囊…” 她的指甲猛地用力,在李正胸口划开一道血痕!“…亲自为你缝制一副前所未有的——‘活判官’皮影!让你…永生永世,做老身的掌中傀,戏中魂!”
冰冷的刺痛与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正!他拼命挣扎,却被几具冰冷的尸体死死按住!眼看那老妪枯黑的指甲就要刺入他的皮肉,进行那恐怖的剥皮仪式!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李正挣扎扭动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腰间一个硬物——那是他仓皇逃离客栈时,顺手从桌上抓起的、客栈用来点油灯的…一小盒粗糙的火折子!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正绝望的心头!
皮!无论人皮、尸皮、还是那影偶的皮…都怕火!清河县的“画皮棺”毁于尸油之火,这老妪的皮影傀儡阵…是否也畏火如虎?!
绝境之中,这是唯一的生机!李正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抽出那盒火折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供桌上那盏摇曳的、盛满粘稠油脂(很可能是尸油!)的油灯!
“不——!” 老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比得知陈三皮死讯时更加惊恐绝望的尖啸!
“哗啦!砰!”
火折子精准地砸在油灯上!灯盏倾覆,滚烫粘稠、带着浓烈尸臭的油脂泼洒而出,瞬间浇淋在供桌上那个小小的皮影戏台上!戏台上那狰狞的“判官”影偶首当其冲!
“轰!”
一点火星碰上油脂,瞬间爆燃!幽绿中带着惨白的火焰如同贪婪的毒蛇,猛地窜起!瞬间吞噬了那血皮“判官”影偶,并沿着供桌迅速蔓延!那火焰的颜色,竟与焚毁“画皮棺”的鬼火有几分相似!
“啊——!我的戏台!我的‘千丝引’母偶!” 老妪发出非人的惨嚎,再也顾不上李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疯狂扑向燃烧的供桌,试图用她那身破布般的身体去扑打火焰!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判官”影偶被火焰吞噬的瞬间——
“嗤嗤嗤…嘣!嘣!嘣!”
义庄内,连接在几具尸体和那些惨白皮影人偶身上的无数透明丝线,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纷纷自行断裂、燃烧!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那几具原本凶悍扑向李正的尸体,动作猛地一僵,随即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那几个飘忽的皮影人偶更惨!丝线断裂燃烧的瞬间,它们薄薄的皮躯仿佛失去了支撑和某种邪力保护,竟如同投入烈火的纸片,瞬间蜷曲、焦黑、化为飞灰!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整个恐怖的傀儡阵,竟因为核心的“判官”母偶被毁,顷刻间土崩瓦解!
压在李正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他顾不得胸口的剧痛和浑身的虚弱,连滚爬爬地冲向义庄大门!这一次,那沉重的木门竟被他轻易撞开!
冰冷的夜风灌入,带着生的气息。李正跌跌撞撞冲出义庄,头也不回地扑入外面浓重的夜色之中,用尽最后力气向远处有灯火的方向狂奔!
身后,义庄内火光渐盛,映红了半边天。老妪那凄厉绝望、饱含无尽怨毒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穿透火焰和夜空,狠狠砸在李正逃亡的背影上:
“小畜生!你毁我根基!此仇不共戴天!老身以‘缝尸鬼婆’之名立誓!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将你剥皮抽筋,魂魄永锢皮影之中,受那千针万线、永世不得超生之苦!还有那‘养尸地’下的东西…它醒了…它闻到你的血味儿了…你逃不掉…你们…都逃不掉!咯咯咯…哈哈哈…”
那疯狂怨毒的诅咒和诡笑声,在夜风中久久回荡,最终被越来越大的火焰燃烧声吞没。柳林渡西郊的义庄,化作了一片燃烧着惨绿与赤红交织火焰的修罗场。
李正不敢回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拼命奔跑,直到力竭倒地,昏死在一片荒草丛中。昏迷前,他脑海中最后残留的,除了那“缝尸鬼婆”可怖的缝合脸和怨毒的诅咒,还有她那句如同预言般、令人骨髓冻结的低语:
“还有那‘养尸地’下的东西…它醒了…它闻到你的血味儿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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