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上回说道,李正泼尸油焚了那口怨气冲天的“画皮棺”,陈三皮与那“活死人”赵老栓皆在冲天鬼火与万千怨魂的尖啸中化为飞灰。李正虽侥幸逃出生天,却也吓得魂飞魄散,大病一场。病榻之上,那后院窝棚里的刮骨声、陈三皮剥落人皮的脸、画皮棺上蠕动的纹理、以及无数重叠的怨毒尖啸,夜夜入梦,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
病愈之后,李正心灰意冷,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更惧那“画皮棺煞”的怨气未散,或有邪物寻仇。他匆匆辞了捕快之职,变卖些许家当,打点行囊,只求远离清河县这噩梦之地。临行前,他特意绕道城西老槐树,远远望了一眼“陈记寿材”的废墟。但见断壁残垣,焦黑一片,荒草丛生,几只乌鸦在焦木上聒噪,更添凄凉死寂。一阵阴风吹过,荒草簌簌作响,恍惚间,李正仿佛又听到了那细微却钻心刺骨的…
“嚓…嚓…嚓…”
他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再看,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李正一路向南,昼行夜宿,专挑人烟稠密的大路走,不敢轻易投宿荒村野店。如此行了半月有余,已离清河县数百里之遥,踏入江南水乡地界。此地河网密布,舟楫往来,市镇繁华,与北地的肃杀大不相同。李正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些许。
这日傍晚,李正行至一处唤作“柳林渡”的大镇。镇子依河而建,码头繁忙,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颇为热闹。李正寻了家看起来干净体面的客栈“悦来居”住下,要了间临街的上房,推开窗户,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和远处河面上点点的渔火,长舒了一口气。或许,噩梦真的过去了。
用过晚饭,李正早早躺下,连日奔波,疲惫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正被一阵喧闹声惊醒。那声音并非来自楼下街道,而是…隔着墙壁,从隔壁房间传来!声音古怪,并非寻常的说话或争吵,而是…
“锵锵锵…咿咿呀呀…”
竟是唱戏的锣鼓点与咿呀的唱腔!在这深更半夜?
李正心下疑惑,侧耳细听。那唱腔凄婉哀怨,似是一个女子在哭诉,词句模糊不清,只听得什么“负心郎”、“薄命女”、“黄泉路”之类的字眼。更奇的是,伴随唱腔的,还有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哒、哒、哒”声,像是细小的棍棒在轻轻敲击着什么硬物。
李正睡意全无,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他披衣起身,蹑足走到与隔壁房间相连的板壁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隔壁的“戏”似乎正唱到高潮。那女子唱腔陡然拔高,凄厉无比,如同夜枭啼哭,听得人头皮发麻!同时,那“哒哒哒”的敲击声也变得急促密集起来!
就在这时,李正透过并不十分严密的板壁缝隙,看到了一丝光亮!隔壁竟还点着灯?他忍不住,凑近那细小的缝隙,屏息向内窥视。
这一看,李正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只见隔壁房间内,并无桌椅床铺,只在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小小的、蒙着惨白幕布的方桌!桌后并无唱戏之人,只有一盏昏暗摇曳的油灯,将桌后墙壁映照得鬼影幢幢。
而真正让李正魂飞魄散的,是那幕布之上,正上演的“皮影戏”!
一个用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隐隐透着血色脉络的“皮” 剪成的女子影偶,正在幕布上“活”动着!那影偶身姿婀娜,却做着极其痛苦扭曲的动作,仿佛正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舞蹈。它的“嘴”一张一合,那凄厉的唱腔竟是从这小小的皮影口中发出!而操控它的,是幕布后方伸出的**几根细若蛛丝、近乎透明的“线” ,这些线连接在影偶的关节处,正被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枯瘦如同鸟爪的手,灵巧而诡异地点拨着,发出那“哒哒哒”的敲击声——那是在用细针或骨签,精准地拨动操控的丝线!
更骇人的是,随着那皮影女子唱到“黄泉路”时,幕布背景陡然一变!几道同样材质、却形态扭曲痛苦、如同剥皮恶鬼般的影偶浮现,伸出“手”去撕扯那女子影偶!而女子影偶的“皮肤”,竟在撕扯下片片落!每一片剥落的“皮”,都在幕布上化作一滴淋漓的血珠,缓缓晕染开,留下暗红的痕迹!
这哪里是寻常皮影戏?这分明是以人皮为偶,以生魂为戏,上演的阴间酷刑!
李正看得心惊肉跳,胃里翻腾。他猛地想起清河县那剥皮的陈三皮!难道…难道这邪术并未断绝?竟流窜到了此地?
就在他惊骇欲绝之际,隔壁那凄厉的唱腔戛然而止!所有皮影动作瞬间定格!那双幕布后拨动丝线的枯手也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
紧接着,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如同两块枯木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幽幽响起:
“嗯…‘翠娘’这身新剥的‘水皮’,薄匀透光,怨气也足…唱起这《目连救母》的‘鬼哭’段子,果然够味…不枉费我守了那‘养尸地’七七四十九日…”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杰作,“…就是这‘剥’的手艺,火候还差那么一丝丝,有几处经络断了,牵线不够灵动…”
养尸地?水皮?新剥的?李正听得亡魂皆冒!这操控皮影的邪人,竟在用人皮制作影偶!而且听其言语,这“翠娘”的皮,竟是取自某种…*在特殊养尸地培育过的尸体?!
“谁?!”
突然,那沙哑的声音猛地转向李正偷窥的板壁缝隙!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厉啸!
李正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他猛地缩回头,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坏了!被发现了!
隔壁瞬间没了声息。但那死寂,比刚才的唱戏声更让人恐惧!李正仿佛能感觉到,一道冰冷怨毒的目光,正穿透薄薄的板壁,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李正顾不上收拾行李,连滚爬爬冲向房门,手忙脚乱地拉开插销!就在他拉开房门,一只脚刚踏出房间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细微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从隔壁房门下的缝隙中闪电般射出!竟是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针!直刺李正脚踝!
李正反应也算极快,生死关头猛地向后一仰!
“笃!笃!笃!”
几根蓝针擦着他的鞋面,深深钉入他刚才站立位置的门框上!针尾兀自颤动,散发出阴冷的腥甜气息,显然淬有剧毒!
李正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冲出走廊,跌跌撞撞向楼下跑去!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一股混合着陈腐药味、奇异香料和淡淡尸臭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追而来!
他冲下楼梯,撞开客栈大门,一头扎进柳林渡深夜的街道!冷风一吹,他才惊觉自己已是汗透重衣。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惨淡的月光和屋檐下摇曳的灯笼投下片片诡异的光影。李正慌不择路,只想尽快逃离这间恐怖的客栈,逃离那个操控人皮影偶的邪魔!
他沿着青石板路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然而,跑出不到百步,李正猛地刹住了脚步!
前方的街道中央,月光之下,不知何时,竟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尺许高的白色皮影人偶!
那人偶做工极其粗糙简陋,只用惨白的薄皮剪出个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四肢僵硬下垂。然而,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邪气,正从这小小的影偶身上散发出来!
李正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绕开它。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吹过!
那僵硬垂下的皮影手臂,竟被风吹得微微抬起!一根几乎看不见的、连接在它手臂上的透明丝线,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寒光!丝线的另一端…赫然延伸向街道旁一条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狭窄小巷!
巷口阴影里,似乎有个极其矮小佝偻的黑影,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像一只潜伏的毒蜘蛛!
“嘿嘿嘿…” 那沙哑干涩、如同枯木摩擦的诡笑,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地从那漆黑的小巷深处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跑啊…接着跑啊…” 声音如同毒蛇,缠绕上李正的脖颈,“…你的皮,油润紧实,带着捕快的煞气和活人的阳气…是缝制‘钟馗捉鬼’影偶的…绝佳材料啊!”
李正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柳林渡的夜,竟比清河县那焚尸的后院,更加凶险万分!那操控人皮影偶的邪魔,竟已布下天罗地网!他这离了狼窝,却又入了…皮影勾魂的鬼门关!
(欲知李正能否再逃出生天,那巷中邪魔又是何方神圣?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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