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暗流涌动
五更的梆子声敲碎了紫禁城的寂静,沈婉清捏着袖口被冷汗浸透的帕子,听着窗外宫娥晨起扫雪的动静。昨夜赵婉儿带人闯入寝殿时,她藏在妆奁里的账本抄本边角险些露了出来——那页被划去的收银人姓名下,她偷偷用朱砂描了三道浅痕,像三条蛰伏的蛇。
“小姐,李公公差人送了银耳莲子羹。”贴身丫鬟绿枝端着青瓷碗进门,碗沿热气里混着极淡的龙涎香,“说是皇上今早批折子到丑时,让您补补身子。”
沈婉清指尖擦过碗沿,摸到暗刻的“戌初”二字——这是李公公约定的密会暗号。她抬眼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雪光映得窗棂发白,却掩不住养心殿方向传来的隐约人声:“听说户部尚书递了辞呈?”“可不是,昨儿皇上摔了茶盏,满地碎瓷片……”
戌初时分,沈婉清裹着玄色斗篷躲进御花园假山洞。李公公的灯笼光在洞口晃了晃,便匆匆闪了进来:“小姐,账本的事漏了。”他袖口抖落几片雪花,脸色比雪还白,“今早内务府突然封了那间储藏室,带队的是赵婉儿的心腹周公公。”
沈婉清指尖掐进掌心:“划去的名字……可查到了?”昨夜她在抄本上反复比对字迹,发现那笔锋竟与赵婉儿身边大丫鬟秋菊的字有几分相似——那丫头曾替赵婉儿代笔给娘家写信,偏巧生了双擅长模仿的手。
“没敢细查。”李公公从袖中掏出半页残纸,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焦痕,“这是奴才从周公公屋里偷来的,原账本第三十七页被撕了——您瞧这残角,‘赏银三万两’后面,隐约能看见‘秋’字边旁。”
洞外突然传来踩雪声,两人同时屏息。月光穿过石缝,在残纸上投下斑驳光影,沈婉清盯着那抹“秋”字,忽想起三日前赵婉儿曾当众赏了秋菊一对鎏金镯子——那镯子的成色,分明远超寻常丫鬟的月例。
“小姐,赵婉儿今早去了坤宁宫。”李公公压低声音,袖中玉佩蹭过石面发出轻响,“皇后娘娘最近常咳血,太医院的方子换了三茬……奴才听说,御药房新来了个姓王的药师,原是赵府的远亲。”
沈婉清心中一凛。皇后的咳疾始于半月前,恰是她开始追查账本的时间。她摸出怀中的抄本,翻到记着“御药房物资出入”的那页——果然,半月前有笔“千年人参三支”的记录,领用人姓名被涂得极乱,却能辨出“王”字起笔。
“去查这个王药师。”她将抄本塞进李公公手中,指尖在石面上划出三道刻痕,“尤其查他给皇后送药时,是否经过赵婉儿的长春宫。还有……”她顿了顿,想起昨夜赵婉儿眼中的阴鸷,“让人盯着秋菊,她若出长春宫,务必跟紧。”
亥时三刻,长春宫的宫灯突然亮如白昼。沈婉清躲在宫墙后,看着秋菊拎着食盒匆匆出门,食盒缝隙里飘出参汤的香气——这时候送参汤,倒像是给什么人补身子。她冲身后的暗卫颔首,黑衣人影如鬼魅般掠过,转瞬消失在夜幕里。
“小姐,秋菊去了御药房。”半个时辰后,暗卫回来时袖中多了个瓷瓶,瓶身绘着缠枝莲纹,“她从王药师那里拿了这个,说是赵小主赏给贴身太监的伤药。”
沈婉清拧开瓶塞,一股极淡的苦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她指尖沾了点药膏抹在帕子上,借月光细看——帕子上的药膏竟渐渐泛出青黑色,像被氧化的铁锈。“是乌头膏。”她想起太医院典籍里的记载,乌头剧毒,外用过量亦能致人咳血,“皇后的咳疾……怕是中了慢性毒。”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养心殿方向灯火通明。沈婉清攥紧瓷瓶,听见小太监们的奔走声里混着惊惶:“皇上宣沈小姐即刻觐见!皇后娘娘……咳血不止,怕是不成了!”
雪粒子打在宫墙上沙沙作响,沈婉清跟着内侍跑过永巷时,袖中的瓷瓶撞在腕骨上,疼得她发颤。她忽然想起李公公说过,赵婉儿昨夜去了坤宁宫——那时皇后刚服下王药师的新药,而秋菊送去的乌头膏,怕是早就混进了药罐。
养心殿暖阁里,龙渊帝负手立在窗前,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皇后斜倚在软榻上,唇角沾着血沫,目光却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赵婉儿:“你……你竟在本宫的参汤里下药……”
“皇上明鉴!”赵婉儿膝头磕在青砖上,额角撞出淤青,“臣妾怎敢害皇后娘娘?定是有人栽赃!”她忽然抬头,目光如刀般剜向沈婉清,“是沈婉清!她早前去过御花园储藏室,那账本……那账本定是她伪造的!”
龙渊帝转身时,腰间玉佩在灯下晃出半道光影。沈婉清看见他袖中露出的半页残纸——正是李公公偷来的那页,残角的“秋”字格外刺眼。她忽然跪下,将瓷瓶举过头顶:“皇上,这是奴才今晚在长春宫查出的乌头膏,皇后娘娘的咳疾……怕是与此有关。”
赵婉儿脸色骤变,膝头一软瘫在地上。秋菊尖叫着扑过来,却被暗卫死死按住,发间掉出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王药师亲启”——正是模仿皇后笔迹的调药手谕。
“赵婉儿,你还有何话说?”龙渊帝的声音冷如冰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账本抄本,“朕原以为你只是善妒,却不想你竟敢戕害中宫,私吞内务府银钱……”他忽然看向沈婉清,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婉清,你做得很好。”
沈婉清抬头时,正撞见赵婉儿怨毒的目光。她忽然想起初入宫时,赵婉儿曾笑着给她簪花,说“咱们沈家与赵家,终究是一条船上的人”——却不想这船下,早埋着无数见不得光的暗礁。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寅时三刻。沈婉清跟着龙渊帝走出暖阁,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汉白玉石阶上,亮得刺眼。她摸了摸袖中皱巴巴的抄本,忽然听见龙渊帝低声道:“明日,朕会让你接管内务府账本。有些事……该清清了。”
风掀起她的斗篷下摆,露出内衬绣着的银杏纹样——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绣的,说银杏坚韧,最能经得住风霜。沈婉清望着漫天星子,忽然明白,这宫里的真相从来不是白纸黑字的账本,而是藏在每个眼神、每道政令、每场看似不经意的“偶遇”里——就像她此刻攥紧的掌心,既有账本的纸页棱角,也有银杏叶脉的温柔纹路,终究要在这暗流里,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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