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黄雀在后

次日的同一时间，甄嬛抱着偶遇皇上的心思又出来荡秋千。

皇上给太后请安回来，乘着十六抬轿撵经过御花园时，听到阵阵清脆的笑声。于是皇上摆摆手，示意苏培盛让抬轿太监停下。

苏培盛叫停抬轿太监，请示道：“皇上?”

皇上吩咐道：“你们先回养心殿，朕自己走走。”

苏培盛不放心道：“皇上，太后才交代过奴才要小心伺候，奴才要不尊太后懿旨，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请皇上允许奴才腆着脸跟着吧。”

皇上不说允不允许，道：“离朕远点，不然，你现在就是找死！”

皇上这就是允了。

苏培盛喊一声落轿，皇上下轿大步向前的走了。苏培盛嘱咐小厦子几句，不远不近的跟着皇上进了御花园。

甄嬛坐在秋千上由流朱轻轻推着，少女天真烂漫的姿态不用装也溢于言表。

流朱问甄嬛是否推高点，甄嬛只说要一点点。皇上从甄嬛身后的石子路缓缓走来。

流朱及时发现了皇上，正要出声给皇上请安提醒甄嬛。皇上却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大力推了一把秋千。

甄嬛以为是流朱使坏，不拘束的笑道：“好啊，流朱，竟敢在我背后使坏，”

甄嬛笑着转过头，并不是流朱笑吟吟的面孔，是眉宇间还存着些俊朗英气的‘果郡王’。

甄嬛转头见到皇上的脸，脸上空白了一瞬，惊道：“诶?王爷?”

皇上微笑着看甄嬛，调笑说：“若害怕，就下来。”

甄嬛也只是一时惊讶，缓过来便说：“妾身不怕，王爷只管推罢。”甄嬛默许皇上推她的秋千，皇上手上用力，将秋千更往前推去。

随着微风，周围的杏花如雨零零飘落。甄嬛感觉到耳边风声呼过齐刘海，看着地上成双宛如一对璧人的两只影子，甄嬛的心乱了。

皇上越推越高，秋千像要直冲天际。甄嬛这时就知道害怕了，啊啊大叫起来。皇上见甄嬛怕了，就卸了推秋千的力道，在秋千落下时隔着秋千索了虚虚搂了甄嬛一把。

皇上搂的刚好是甄嬛的胸脯。甄嬛长这么大，所见只是父亲和男性亲戚，哪里被半生不熟的男子摸过？

甄嬛吓得连忙扒开了皇上的手，直直跑离了秋千五步远。

“小主，没事吧？流朱见甄嬛受了惊吓，连忙上前扶住甄嬛。

“我没事，”甄嬛匆匆忙忙屈身，口中道：“见过王爷。”又向流朱示意，“流朱，给王爷请安。”

流朱朝皇上福一福，低头道：“王爷好。”

皇上坐上甄嬛刚刚坐着的秋千，笑道：“现下怎么害羞了？刚才不是还如女中豪杰一般么？”

被男人搂了一把，甄嬛窘得现在恨不得直接回宫，说道：妾身失仪，妾身并不知王爷喜欢悄无声息站在人后。”

皇上干干笑了两岁，目光晦暗不明，问道：“你是再怪本王无礼了？”

甄嬛整理一下发丝，后退两步，恭敬道：“妾身不敢。”

皇上道：“怪本王唐突了。本来无意经过这里，想起那一日常在的箫声，希望能遇见常在，再聆听一番。”

甄嬛伸出空无一物的双手，“未曾入王爷所求，妾身今日并没有带萧。”

皇上努努嘴，可惜道：“那之后等下一次了！”说完腿一蹬自行荡起了秋千。

皇上的小动作与他的年纪不符，显得有些另类的可爱。甄嬛忍不住拿帕子捂嘴偷笑了一下。

皇上荡着秋千，有几片不长眼的杏花花瓣掉落在皇上衣服上。皇上停了秋千双脚落地，伸手拂去肩上的花瓣，见甄嬛还在原地，随口问道：“这儿都是杏花，你上次吹的曲子也和杏花有关，你是很喜欢杏花吗？”

甄嬛望着那蔓枝春色的杏，浅笑道：“杏花不似桃花的艳丽，又不似寒梅清冷，格外温润和婉。”

皇上的目光停留在杏树上，意有所指的感叹道：“人如花，花亦如人。只有品性和婉的人才会喜欢品性和婉的花。”

甄嬛喜欢的是海棠，反驳道：“那可惜了，妾身并不喜欢杏花。”

“哦？为什么？”皇上兴味盎然，“说来听听。”

甄嬛认真的说：“杏花虽美，可结出的杏子极酸，杏仁更是苦涩。若是做人做事皆是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不如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

皇上笑了笑，说：“从未听过这样的见解，真是新鲜别致。不过，杏并不止你见识到的这些。永平黄庄的杏子做成酸杏干，生津止渴；杏仁并不全是苦涩，也是北地干燥，产出杏仁不比南方味甜。”

聊着聊着聊到吃上来了，甄嬛觉得皇上风趣幽默，笑道：“王爷的见解也很是独特。是妾身有感而发，让王爷见笑了。”

皇上摆摆手，“今日是本王唐突。我有两本曲谱，五日后同一时辰，拿来与你一同鉴赏。还望常在一定要来。”

甄嬛喜好风雅，当即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说完福一福身就要告辞。

走开两步，甄嬛想起御花园人多眼杂，怕有心人拿住她和皇上说话的事诋毁她和甄家的名誉，故意转身请求道：“妾身有一事相求，请王爷应允。”

“你说。”

甄嬛谨慎的对皇上道：“妾身与王爷见面已属不妥，还请王爷不要让旁人知晓，以免坏了各自清誉。”

这是后宫，嫔妃间传流言能传出什么花儿呢？

皇上不在意，说：“既是清誉，又有谁能坏得了呢？”

甄嬛说：“王爷有所不知。妾身与王爷光明磊落，可后宫之内人多口杂，妾身不想徒惹是非。”嫔妃懂得自尊自爱，不与外男有攀扯，对谁都好。

皇上也想到了这层，便觉得甄嬛懂得安分守己 ，应道： “好。”

“多谢王爷。”

甄嬛告谢后缓缓离去。

甄嬛走后，皇上又荡了会儿秋千。苏培盛在暗处啧啧称奇，想起碎玉轩还有他放心里的一个老乡崔槿汐，暗搓搓的打算找时间去碎玉轩恭喜一声。

晚上，小厦子不上值，摸着夜色进了承乾宫的角门。夜深人静，小厦子不进主殿，悄悄进了承乾宫太监宫女住的后院配房。

秦秀做着掌事太监，有自己独立的配房。小厦子出现的时候，秦秀的样子不算太意外。

小厦子恭敬的对秦秀说了皇上今日去御花园听到了女子笑声就下轿逛园子的事。

茉雅奇很关注甄嬛，秦秀虽不知娘娘为何这样，但秦秀忠心，依着茉雅奇的支使对甄嬛的行程很上心。

甄嬛这几日频频外出御花园，现在皇上也连着两日去逛园子。其中要说没有猫腻儿，谁信哪。

秦秀心底就有数儿了，给小厦子拿出一包银子，那态度叫一个好，“好小子，你对娘娘的好，娘娘是知道的，以后还要多多劳烦你了。”

“那小的就先谢谢秦公公了。”小厦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一脸喜色道：“奴才一定好好干！”

“更深露重，赶紧回去休息吧。”秦秀笑着拍拍小厦子的肩，小厦子收了钱开开心心的溜回养心殿。

小厦子走后，秦秀便往主殿里走了一趟。茉雅奇穿着肉桂粉的棋盘拼花纹寝衣，拿着一册《群芳谱》看着。殿中是绵寿值夜，她正在内殿为茉雅奇挑选明天穿的衣服。

茉雅奇本翻着书，见秦秀来了，问道：“莞常在有动静了?”

秦秀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小厦子刚来了一趟。可见娘娘神机妙算，目光长远。”

茉雅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从甄氏她得了‘莞’这号的时候，本宫就注意她了。你先挑重点说。”

秦秀挑重点说了甄嬛和皇上应该在御花园相遇见面，甄嬛回去后还让宫人打听了果郡王。

茉雅奇轻笑，“私会外男还能不乱阵脚，可见甄氏心思缜密。明天找人知会余答应一下，说皇上近日午后经常去御花园赏花。余答应不是脾气不好吗？本宫就等着她们闹起来，看看甄氏有什么能耐。”

茉雅奇这么忌惮甄嬛，让秦秀忍不住问道：“莞常在一个刚进宫的嫔妃为何值得娘娘如此布置？”

茉雅奇的唇角扯起轻轻的弧度，笑而无害道：“区区甄氏当然算不得什么，但甄氏模样性情肖似纯元皇后。有纯元皇后珠玉在前，皇上心里对甄氏移情所托，到底是个隐患。秀儿你好好让人盯着甄氏就是。”

“奴才遵命，娘娘放心。”秦秀从善如流的应下。

茉雅奇听了后略满意，她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奴才。秦秀说了消息后就退出了主殿，还算识相。

绵寿默默过来，道：“娘娘，可要歇了吗？”

“本宫记得让林太医新制了几盒以白茉莉做底料，拧了花汁配清露调制的乳霜嘛。给本宫抹些，今天就差不多了。”茉雅奇伸出那双保养如玉的手，浅橙红色的指甲格外鲜活。

绵寿应着，打开梳妆台从粉琉璃花莲纹盒子，用小勺挑出一指甲盖，将乳霜均匀抹在茉雅奇的手上。

茉雅奇自洗完澡后就上了以丁香、甘松等研成细粉的养身香粉，倒不需要再麻烦一遭。

涂完了手后，茉雅奇看着自己细心保养却不复年轻时柔软的手指，笑着感叹道：“绵寿，你看本宫这手，再如何保养，终究没有年轻时滑嫩。是不是过不了几年，就要变成一把老骨头了？”

绵寿安慰说：“娘娘喜练画，拿惯了笔的手指匀称白皙，不知有多好看呢。人都有各种美，何况只是手，娘娘不用太过于在乎。”

茉雅奇摸了摸手腕上皇上新赏的镶玛瑙石金丝细链，懒懒道:“如果可以，本宫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收拾自己，有那时间吃吃喝喝不好吗？

不过本宫跟皇上怄了几年气，冷眼也看清了，皇上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护好孩子长大以后才有牢靠。

可是本宫的阿哥们还未长成，宫里又新来了年轻的嫔妃，之后的变数太多了。本宫不得不趁着皮相还能看的时候争些宠，再给本宫的孩子们谋算些。”

“娘娘慈心，老天爷也会保佑娘娘心愿得偿。”

“呵呵，来日的事谁知道呢。”茉雅奇挽了绵寿的手起身，由绵寿服侍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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