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公寓门在锦安之和柏悦身后无情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人声。偌大的空间瞬间被死寂填满,只剩下洛向暖自己空洞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锦安之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和柏悦甜腻的香水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
她无法再待在这里。每一寸空气都像在嘲笑她的痴傻和多余。抓起钥匙,洛向暖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这个名为“家”的华丽囚笼。
夜晚的街道寒风刺骨,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霓虹闪烁,车流不息,这繁华都市的喧嚣与她内心的荒芜格格不入。目光扫过街角,一个冒着热气、人声嘈杂的烧烤摊撞入眼帘。
她从未踏足过这种地方,但此刻,这人间烟火气仿佛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老板,啤酒。”洛向暖声音干涩沙哑。
很快,一排冰凉的绿色玻璃瓶摆在了油腻的桌面上。都说酒是忘忧水,能麻痹神经,让人暂时逃离现实的苦楚。
洛向暖抓起一瓶,仰头就灌。冰凉的液体混着浓重的苦涩感冲入喉咙,瞬间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咳咳咳!!!”
她从小就是洛家和锦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洛家虽不如锦家显赫,但也算富贵之家。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上面有哥哥顶着。家里所有的应酬、社交,都由哥哥出面,她只需要做那个被保护得极好的、不谙世事的洛洛。酒?这种东西从未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甚至还记得锦妈妈笑着打趣:“我们家洛洛啊,闻着酒味都要晕乎。”
洛家和锦家的渊源极深,洛爸爸曾在年轻时救过锦爸爸一命,后来两家父母更是因为频繁的四人约会而结下深厚情谊,锦妈妈和洛妈妈是闺蜜,锦爸爸和洛爸爸是兄弟。
这份情谊,甚至促成了锦妈妈和锦爸爸的姻缘。
她和锦安之,本该是这段情谊最美好的延续。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从锦安之毫不掩饰的厌恶开始?
是从他决绝地搬离新房开始?
还是从两家父母因为他们的僵局而逐渐疏远、叹息开始?
那份曾经紧密的联系,早已因为她和锦安之的“怨偶”关系而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一瓶啤酒下肚,酒精带来的晕眩感迅速上头。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嗝!”
她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猛地一拍桌子,引来旁边食客侧目。她浑然不觉,对着空气大声控诉:
“锦安之!你个天杀的王八蛋!敢抛弃老娘?!老娘喜欢你二十几年!掏心掏肺对你好!老娘对不起谁了?!啊?!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王八蛋!王八蛋!嗝——!”
她仰着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嘶喊,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怨气和委屈全部倾泻而出。喊完,脑袋一沉,“咚”的一声重重磕在油腻的桌面上,彻底醉死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阵强烈的光线刺醒的。
洛向暖猛地惊坐起来,头痛欲裂,像要炸开一样。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宽敞奢华的房间,设计感十足,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这是哪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质地极好的男士丝质睡袍,宽大得不像话。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只记得自己在烧烤摊喝醉了……后面一片空白!
凉了!彻底凉了!喝断片了!该不会……那些酒后失身的狗血桥段发生在她身上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哟,丫头?终于醒了?”一个带着点戏谑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洛向暖惊恐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斜倚在门口。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家居服,领口随意敞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五官深邃俊朗,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正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这男人一看就不好惹!洛向暖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齐枫席看见女孩瞬间涌出的眼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脸上那点戏谑也收了起来:“哎哎哎!打住!小姑奶奶,你可别瞎想!我对你这种醉醺醺还吐得一塌糊涂的小丫头片子可没兴趣!”
他走近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没好气地解释:“昨晚我开车路过那条街,停路边想抽根烟透透气。好家伙,你倒好,跟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口口声声骂我是‘渣男王八蛋’,还……”
他一脸嫌弃地指了指自己身上,“还吐了我一身!从头到脚,一点没浪费!吐完了倒好,直接拉开车门钻我后座,秒睡!叫都叫不醒!”
齐枫席想起那狼狈的场景,还是有点咬牙切齿:“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总不能把你扔马路边吧?这年头好人难做啊,只能把你这个麻烦精捡回来了。衣服是我让阿姨帮你换的,放心,我对醉鬼没兴趣。”
洛向暖听着他的描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抱大腿?骂人?吐了他一身?天啊……这比失身还丢脸一百倍!但听到他说没碰自己,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眼泪也慢慢止住了。
齐枫席看她停止了哭泣,松了口气,脸上又挂回了那副玩味的笑容,走近床边,微微弯腰,近距离地看着她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伸出手:
“好了,误会解除。正式认识一下,你好,我叫齐枫席。”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他笑起来时,眼睛微微弯起,带着点慵懒和狡黠,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洛向暖一时有些看呆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笑起来……真好看……”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洛向暖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天啊!她刚刚干了什么?对着一个陌生男人犯花痴?!还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她“啊”地低叫一声,猛地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像只熟透的虾米蜷缩在里面,羞愤欲绝。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虽然她洛向暖是个资深颜狗,当年对锦安之也是一见钟情于那张脸,但这不代表她可以随便对别的帅哥发花痴啊!尤其还是债主!
齐枫席也被她这直白的夸奖和鸵鸟般的反应弄得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低沉。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被子里那一团,故意拖长了调子:
“谢谢夸奖,小丫头眼光不错嘛。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点促狭,“咱们是不是该算算账了?你吐了我一身顶级定制,还弄脏了我的车……这笔清洁费和我的精神损失费,是不是该结一下?”
被子里的洛向暖身体一僵。
齐枫席慢悠悠地补充:“哦,还有你身上这件睡袍,也被你蹭上了点……嗯,污渍。算我送你的,不额外收费了。
洛向暖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半张通红的脸,心虚又警惕地看着他:“多…多少钱?”
齐枫席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个“一”的手势,笑容灿烂得晃眼:
“不多,一百万。”
“什么?!”洛向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百万?!洗车加衣服?你抢钱啊?!”
“啧,小丫头,别激动。”齐枫席不慌不忙地从旁边拿起一份打印好的单据,递到她面前,“喏,看看,童叟无欺。我那车是限量版,清理内饰尤其是处理呕吐物,费用本身就高,还得用特殊药剂,不然味道去不掉。至于我这身衣服……”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已经换过的衣服,“纯手工定制,意大利面料,被你毁了,报废了。再加上我宝贵的时间成本和精神损失费……一百万,已经是友情吐血价了。我齐枫席的身价,讹你这点小钱?掉份儿。”
洛向暖看着单据上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和详细的收费项目。
虽然她根本看不懂那些品牌和型号,再看看眼前这个穿着低调奢华、浑身透着“我很贵”气息的男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昨晚跑出来太急,钱包根本没带!手机……手机好像也没拿!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还穿着人家的睡袍!
巨大的窘迫和无助感再次袭来。她抬头看向齐枫席那张俊美却带着几分“奸商”气息的脸,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浓的祈求:
“那个……齐先生……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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