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机械心脏的告白

天台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林婉的脸。她看着季屿站在栏杆边的背影，病号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脊椎处不正常的金属凸起。那些发光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颈部蔓延。

"季娇娇！"她又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这次季屿转过了身。月光下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机械的幽蓝色，皮肤下流动的金属光泽让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仿生人。但当他开口时，声音还是那个会为小熊饼干掉眼泪的男孩："婉婉...走..."

林婉没动。她感觉左手腕内侧传来刺痛，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出和季屿后背一模一样的雏菊纹路。更诡异的是，那些纹路正随着季屿脊椎的光亮程度同步闪烁。

"见鬼了！"苏媛举着直播手机冲上来，铆钉靴在雪地上踩出凌乱的脚印，"你们俩这是在玩什么人体霓虹灯？"

季明远带着医疗队堵在楼梯口。老人盯着儿子非人化的眼睛，手杖"咚"地砸在地上："准备强制休眠！"

"不行！"林婉突然张开双臂拦在季屿前面，"他脊椎里的纳米机器人已经和神经系统融合了！"

医生手里的仪器发出尖锐警报：「警告：目标生物融合度89%...91%...93%...」

季屿痛苦地蜷缩起来。他后背的衣服彻底裂开，露出完全金属化的脊椎——那上面精细的纹路分明是林婉十四岁时画在草稿纸上的雏菊图案，连歪掉的花瓣弧度都分毫不差。

"王八蛋..."林婉突然转身揪住季明远的衣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那些纳米机器人根本不是医疗用的！"

季明远的瞳孔剧烈收缩。老人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颓然松开了手杖："十年前...我只是想修复他的脊椎神经..."

"修复？"林婉指着季屿已经完全机械化的右臂，"你管这叫修复？"

季屿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单膝跪地，机械臂砸在水泥地上迸出火星。随着"咔嗒"一声轻响，他的无名指突然弹开——那枚用导线拧成的粗糙指环滚到林婉脚边。

苏媛的直播手机对准了指环："全网都在问！这是婚戒吗？"

林婉弯腰捡起指环的瞬间，城市所有的电子屏幕突然同时亮起。广告牌、手机、ATM机...全部显示着同一幅画面：六岁的季屿和六岁的林婉在幼儿园沙坑里，小男孩正笨拙地把野雏菊编成花环。

"记忆回溯？"周临挤到前面，眼镜片上反射着满城电子屏的蓝光，"季总的神经系统正在向外释放存储数据！"

季屿的机械眼突然对准林婉。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机械合成的童声："婉婉...我的小熊饼干...分你一半..."

林婉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这是季屿六岁发烧住院时，隔着病房玻璃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她正举着要送给他的小熊饼干。

"季娇娇你听着！"她突然大步走过去，雪花在脚下咯吱作响，"我现在要修好十四岁那个失败的体温感应器！"

季屿的机械纹路突然全部暗了一瞬。他歪着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在机械化的躯体上显得格外诡异："...修不好的...爸爸试了十年..."

"因为你少了个零件！"林婉猛地扯开自己旗袍高领，露出锁骨下方那个雏菊形状的疤痕，"当年我偷偷把感应器核心芯片植在这里了！"

全场寂静。只有苏媛的直播间弹幕爆炸般刷过屏幕。

季明远突然踉跄了一下："所以这十年...屿儿每次发病..."

"不是发病。"林婉一步步走向季屿，左手腕的雏菊纹路越来越亮，"是感应器在找我。"

当她距离季屿还有三步时，他后背的金属纹路突然全部亮到刺眼。机械警报声响彻天台：「警告！双生系统即将融合！」

季屿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迸出细小的电弧："别...过来..."他的声音开始夹杂刺耳的电流杂音，"会...死..."

林婉反而加快脚步。她感觉锁骨下的疤痕烫得像烙铁，但脸上却带着笑："记不记得我们打赌？你说修不好感应器就穿开裆裤上班..."

"轰"的一声，两人之间的雪地突然炸开。季屿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发射了某种能量波，在林婉脚前烧出焦黑的痕迹。

"卧槽！"苏媛一把拽住要往前冲的周临，"这他妈是爱情片还是科幻片？"

林婉低头看了看冒烟的鞋尖，突然开始解旗袍盘扣。这个动作让季屿的机械眼疯狂闪烁，后背的金属纹路像短路般明灭不定。

"婉婉！"季明远终于变了脸色，"屿儿现在的状态会伤到你！"

林婉已经解到第三颗扣子。她扯开衣领露出整个锁骨区域，那里除了雏菊疤痕外，还有密密麻麻的微型电路纹路——和她设计的体温感应器设计图完全一致。

"看清楚了？"她迎着风雪走向季屿，"当年我说要做一个永远不坏的感应器..."

季屿的机械臂悬在半空颤抖，电弧在指尖噼啪作响。当林婉终于站到他面前时，那些危险的蓝光突然全部缩回了金属外壳里。

"所以..."机械合成的童声变成了季屿本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早就...知道..."

林婉伸手碰了碰他机械化的右脸。金属外壳在她指尖下迅速退去，露出原本苍白的皮肤："我知道你偷偷收藏我所有失败的设计稿。"她的拇指擦过他湿润的眼角，"知道你会对着我骂你的直播录像掉眼泪。"手指下滑到他的喉结，"还知道你电脑密码是0714——我第一次骂你娇气包的日子。"

季屿后背的金属纹路突然开始龟裂。细小的碎片剥落后，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但更惊人的是林婉左手腕的变化——那些雏菊纹路正脱离她的皮肤，化作无数蓝色光点涌向季屿的后背。

"双向融合？！"周临推开医疗队冲过来，"季总的纳米机器人在吸收林小姐的细胞数据！"

季明远的手杖掉在雪地里。老人看着儿子逐渐恢复人类肤色的手臂，声音发抖："屿儿脊椎里的纳米机器人...在模仿林婉的生理特征..."

苏媛的直播手机突然发出过热警报。画面里，季屿后背最后一块金属外壳正在脱落，露出的皮肤上留着淡粉色的雏菊疤痕——和林婉锁骨下的形状完全对称。

"修好了。"林婉戳了戳那个疤痕，"就是有点丑。"

季屿眨了眨完全恢复人类的眼睛。他低头看着自己不再机械化的手，突然抓住林婉的手腕："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他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十年我..."

"谁让你先装不认识我的？"林婉挣了一下没挣开，"回国首秀那天，季总不是当着媒体说'林设计师的作品缺乏商业价值'吗？"

季屿的耳尖突然红了。他松开林婉的手腕，转而揪住她旗袍上烧焦的破洞："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林婉凑近他通红的耳朵。

"因为你给陈老的设计图！"季屿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降下来，"...比给我的...好看..."

全场寂静。连苏媛直播间的弹幕都空白了三秒。

林婉突然笑出声。她伸手捏住季屿发烫的耳垂："季娇娇，那是我画的马桶刷设计图。"

季明远突然咳嗽起来。老人弯腰捡起手杖，转身时嘴角可疑地上扬："周临，通知董事会取消今天的收购案。"

"老爷子！"周临指着还在冒烟的雪地，"收购案已经..."

"改成婚礼策划会。"季明远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记得提醒他们——新郎六岁时的开裆裤照片要打码。"

季屿的脖子瞬间红到锁骨。他转身想追父亲，却被林婉拽住病号服后摆："跑什么？体温感应器还没调试完呢。"

"调试什么！"季屿慌乱地按住后背，"已经...已经..."

林婉突然踮脚凑近他后颈，呼吸喷在新生疤痕上："试试看，现在三米内还会不会失控？"

季屿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的睫毛疯狂颤动，但后背的雏菊疤痕只是微微泛粉，没有出现任何机械反应。

苏媛突然把直播手机塞到两人中间："全网投票！这算不算官方发糖？"

镜头里，季屿正低头看着林婉近在咫尺的脸。晨光穿过他轻颤的睫毛，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极轻地说了句什么。

"什么？"林婉皱眉，"大点声。"

季屿闭上眼睛："...小熊饼干...我藏了二十年..."

林婉愣住的瞬间，整个城市的电子屏幕突然同时切换——季氏集团总部的保险库监控画面里，一个密封玻璃罐正在特写镜头下闪闪发光，里面装满已经氧化的小熊饼干。

每块饼干上，都用糖霜画着歪歪扭扭的雏菊。

林婉的指尖还悬在季屿后颈的疤痕上，突然被楼下传来的警笛声刺得缩回。三架无人机撞碎晨雾，红蓝交错的扫描光束将天台积雪照成诡异的紫色。

"季总！"周临的平板电脑弹出紧急警报，「检测到境外信号源正在劫持纳米机器人控制权」

季屿后背的雏菊疤痕突然渗出蓝色荧光。他闷哼一声抓住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过猛重新泛起金属光泽："是黑曜石集团...他们在我脊椎里留了后门..."

苏媛的直播手机突然黑屏，弹出骷髅头标志的倒计时窗口：【10:00】。弹幕最后飘过一条血色文字：交出雏菊芯片，否则全城纳米机器人自爆。

"操！"苏媛把手机砸向雪地，"老娘的百万粉丝账号！"

林婉已经扯开旗袍下摆。她从小腿绑带上抽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六角形边缘闪着和疤痕相同的淡蓝光晕："十年前我就黑进过后门程序。"芯片在她掌心转了个圈，"可惜缺个活体信号源..."

季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吐出的血沫里漂浮着细小的金属颗粒，在雪地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医疗队的仪器同时爆出警报：「生物融合度回弹至75%...78%...」

"来不及了。"林婉突然揪住季屿的衣领把他拽向自己，"忍着点。"没等他反应，芯片已经按进他后颈的疤痕。

季屿的瞳孔瞬间扩张成机械圆环。他后背炸开蛛网状的蓝色光路，天台所有金属物品开始高频震颤。周临的平板突然自动解锁，满屏代码瀑布般滚动。

"她在用季总的身体当服务器！"周临眼镜片上反射着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全市纳米机器人正在被强制格式化！"

倒计时突然卡在【03:22】。骷髅标志扭曲成雏菊图案，无人机像断线风筝般栽向楼底。季屿膝盖砸进雪堆，后颈的芯片正将周围皮肤灼烧出焦糊味。

林婉跪下来用雪敷他的伤口，突然被季屿攥住手腕。男人眼里机械蓝光渐弱，露出底下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你早知道...黑曜石会..."

"我只知道有人会抢。"林婉用袖口擦他嘴角的血迹，"没想到他们连幼儿园监控都翻出来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季娇娇，你保险柜第三层藏着什么？"

季屿的睫毛猛地一颤。他沾血的手指在林婉掌心画了个坐标，突然被破空而来的麻醉针射中肩膀。二十米外的消防通道里，穿防爆服的特勤队员正在架设第二台发射器。

"精彩。"穿白大褂的女人鼓着掌走出来，手术刀在指间翻飞，"林小姐的黑客技术比传闻更..."她的恭维戛然而止——林婉正用拆信刀抵着自己锁骨下的疤痕。

"再动一下，"林婉的刀尖已经没入皮肤，"我就把芯片和心脏一起戳穿。"鲜血顺着旗袍盘扣滴在雪地上，"你们老板应该说过，活体芯片取出后三分钟就会..."

女人突然甩出手术刀。寒光擦过林婉耳际的瞬间，季屿的机械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蓝光。金属碰撞的火星中，麻醉针管和手术刀同时熔化成铁水。

"81%...84%..."医疗仪器突然恢复正常播报，季屿摇摇晃晃站起来，后背光路全部汇聚到右手——那里正浮现出完整的雏菊控制台投影。

白大褂女人退后两步撞上栏杆："不可能...黑曜石的后门程序..."

"被反杀了。"林婉捡起掉落的拆信刀，在掌心转出刀花，"顺便说，你们劫持的直播信号..."她指向远处商业巨幕，苏媛的脸正占据整个屏幕，"现在全球都能看到季氏集团的新产品发布会。"

巨幕上切换出令所有人窒息的画面：季屿六岁时穿着雏菊围裙烤饼干的监控录像。小男孩正偷偷把芯片形状的糖霜，按进烤焦的小熊饼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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