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把林婉塞进副驾驶座,自己绕到驾驶位。刚拉开车门,手机又响了。周临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着,他皱了皱眉接起来。
"谈判专家到了,要不要让他们..."
"不用。"季屿打断他,视线扫过副驾座上林婉攥紧的衣角,"人已经带下来了。对,通知陈队按流程走,我稍后去局里录口供。"
挂了电话发动引擎,林婉才注意到他左胳膊还保持着不自然的角度。副驾储物格里露出半截西装外套,她伸手拽出来盖在他肩膀:"脱臼都不知道疼?"
季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林婉指尖碰到他锁骨那片皮肤时,微凉的触感让他喉间发紧。车窗外警灯还在转,红蓝光线交替打在她脸上,把她担忧的表情切割得忽明忽暗。
"刚才在楼顶..."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季屿打方向盘的动作顿了顿。医院到季氏总部这一路他都在想,怎么跟她解释天台那场对峙。舅舅半个身子探出栏杆,风把他的声音撕成碎片:"当年要不是你妈急着嫁人,我怎么会被当替罪羊扔进监狱?"
水泥地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膝盖上。他半跪着仰头看那个疯狂的男人,突然就想起五岁那年,也是这样仰着头,看林婉把摔碎的积木捡起来,往他手里塞了颗糖:"季屿你哭起来好丑,比我家隔壁的癞皮狗还丑。"
"想什么?"林婉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屿回神,发现车已经停在医院急诊楼门口。救护车里的人早就撤了,夕阳把玻璃门照得金灿灿的。他伸手盖住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改天带你去个地方。"他突然说,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两人抢玩具小刀划的,"我妈实验室的旧址,还有..."
林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手心的温度顺着皮肤往血管里钻,让她想起十七岁那年毕业典礼,他在礼堂后门也是这样抓住她的手,校服衬衫扣子硌得她腕骨生疼:"别走行不行?"
"婉婉?"季屿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想什么?"
她猛地抽回手,假装去系安全带:"没什么。先看你的胳膊,医生说要拍片子。"推开车门时差点撞到隔壁车位的车门,季屿伸手捞了她一把,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团,像被谁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
急诊室走廊飘着消毒水味。季屿脱外套时疼得吸气,林婉瞥到他左肩膀青紫一片,还沾着几根草屑。护士拿着登记表走过来,笔尖在纸上划拉的声音格外刺耳:"怎么弄的?"
"救人。"季屿言简意赅。
林婉踹了踹他小腿:"是被人推下去压在草地上。"
护士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眼神里写满"小情侣吵架别殃及无辜"。季屿扯了扯嘴角想笑,刚动到嘴角就疼得吸气——刚才被舅舅掐住脖子那会儿,大概是蹭到了什么硬物。
拍X光的房间亮得晃眼。季屿把林婉挡在门外,隔着磨砂玻璃,她看见他把衬衫脱了一半,露出线条分明的肩胛骨。有人影在门里晃动,接着传来他闷哼一声,像被谁狠狠揍了一拳。
林婉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脱臼复位有多疼,小时候亲眼看见邻居家的狗被车撞断腿,兽医那声"忍着点"刚说完,狗的惨叫声震得整个巷子都在抖。
门突然开了。季屿扶着墙壁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纸,衬衫松松垮垮挂在右肩。林婉冲过去想扶他,却被他反手按在墙上。消毒水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扑过来,她的后背撞在冰凉的瓷砖上,发出闷响。
"刚才在车里..."他低下头,鼻尖差点蹭到她额头,"你为什么发抖?"
林婉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他的左手还不敢动,只用右手撑着墙把她圈在怀里。走廊里的灯会自己感应,这会儿突然灭了,只剩安全出口的绿光打在两人脸上。
"我怕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怕你像舅舅说的那样被家族拖累,怕你为了保护谁再把自己弄伤,怕十七岁那年没能说出口的再见,真的变成永别。
季屿突然笑了,胸腔的震动贴着她的胸口传过来。林婉的脸唰地红透了,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头顶。他的指腹带着刚拍过X光的凉意,划过她手腕内侧那块最敏感的皮肤。
"林婉,"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你是不是..."
"季总!"周临的声音突然从走廊那头传来,带着气喘吁吁的回音,"季伯父打来电话,说..."
季屿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后退两步。林婉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走廊的灯这时又亮了,刺目的白光让她看清季屿脖子上那道红痕——是刚才被舅舅掐出来的。
"什么事?"季屿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硬。
周临喘着气跑过来,差点被地上的林婉绊倒:"季伯父说...说让您现在回老宅一趟,关于季氏..."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季屿没穿好的衬衫上,"您...您这是?"
"脱臼。"季屿弯腰拉起林婉,后者触电似的甩开他的手。周临识趣地低下头假装看手机,屏幕反光里,林婉瞥见自己的裙摆还皱巴巴的。
"我先送你回去。"季屿整理着衬衫领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林婉捡起地上的外套:"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不是要回老宅?"她拉了拉衣角,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苏媛今天下午好像说要过来,我得去..."
"我让周临送你。"季屿打断她,从钱包里抽出张黑卡塞进她手里,"想吃什么让他买,不准吃路边摊。"
林婉捏着那张卡,指尖的温度烫得吓人。医院门口的风卷起落叶,在季屿锃亮的皮鞋边打旋。她看着他坐进车里,黑色宾利的尾灯亮起时,手机叮咚一响——是苏媛发来的照片:季氏集团官微最新推送,季明远宣布将季氏珠宝线独立,新任总监名字那一栏写着"林婉"。
周临的车停在路边按喇叭。林婉抬头望了望急诊楼亮着灯的窗口,突然想起刚才季屿按在她腰上的手,掌心还带着医用酒精的味道。
"林小姐?"周临摇下车窗,"季总说要看着您上车才放心。"
林婉坐进后座时,发现脚垫上放着个熟悉的纸袋——是她下午在医院门口便利店买的饭团,还温热着。包装袋上用马克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加热三分钟,不准吃凉的。"
车开出医院大门时,她瞥见季屿的车还停在原地。后视镜里,那个挺拔的身影靠在车门上,左手不自然地垂着,右手举着手机,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季总刚才..."周临突然开口,"在楼顶跟季先生谈了很久。"
林婉的心提了起来。
"季先生说当年是他偷换了实验数据,还把过错推给季夫人。"周临把车开得很慢,像是怕路边的石子硌着谁,"季总听完什么都没说,只是...只是把这个给了他。"
一只千纸鹤从驾驶座递过来,纸皱巴巴的,边角还沾着黑色的污渍。林婉认出来了——是她八岁那年折的,季屿说丑死了,转头却用透明胶带贴在铅笔盒里,直到她出国那天都没撕掉。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季母打来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婉婉啊,季屿那孩子...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林婉看着手里的千纸鹤,突然想起刚才在急诊室走廊,季屿的唇距离她只有三厘米。消毒水味和他身上独有的冷杉香混在一起,像十七岁那年夏天,他把她堵在图书馆角落,校服领口带着洗不掉的青草味。
"阿姨,他没有。"林婉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对我...挺好的。"
电话那头传来季母轻轻的笑声。林婉抬头看向窗外,周临不知何时把车停在了她家小区门口。季屿那辆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路灯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他泛着红眼圈的侧脸。
"上去吧。"他的声音透过车窗飘过来,带着夜风的凉意,"明天...我来接你去季氏。"
林婉捏着那只千纸鹤,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路尽头。楼道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她摸出手机给苏媛回消息,键盘敲到一半突然顿住——刚才在医院走廊,季屿没说完的那句话,她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发梢扫过脖颈时,像极了他刚才落在她耳垂上的呼吸。手机屏幕还亮着,苏媛发来的照片里,季明远站在发布会背景板前,胸前口袋里露出半截眼熟的东西——是那个被他批评为"华而不实"的陶罐,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屿婉。
林婉捏着手机站在台阶上,秋夜的风卷起她的裙角。那个刻着"屿婉"的陶罐像根针,扎进她心脏最软的地方。十七岁夏天,季屿在梧桐树下把这个捏歪的陶罐塞进她手里,陶土还带着窑火的温度:"等我成为首席设计师,第一个作品就用这个署名。"
她上楼时脚步发飘,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三次才对上。客厅暗着,只有冰箱显示屏亮着幽蓝的光。刚换好鞋,就听见卧室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挠地板。
林婉抄起玄关的雨伞放轻脚步走过去。卧室门缝里渗着微光,推开门的刹那,她攥紧了伞柄。
苏媛蜷在飘窗上,手里捏着罐打开的啤酒,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地毯上散落着五六个啤酒罐,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满了。
"你怎么进来的?"林婉把雨伞靠在墙边。苏媛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她和季屿过去的人。
苏媛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备用钥匙啊。"她把电脑转向林婉,屏幕上是季氏集团的内部邮件截图,"看到了吗?季明远根本不是想给你总监位置,他是要把你架在火上烤。"
林婉走过去坐下,冰凉的啤酒罐贴在掌心。邮件里详细列出了珠宝线的债务清单,赤字让数字后面的零看起来像密密麻麻的蚂蚁。
"他算准了你不会拒绝。"苏媛灌了口酒,"季屿为了护着你,肯定会掏私人资金填这个窟窿。到时候季氏董事会发难,他这个继承人就该..."
"他不会的。"林婉打断她。季屿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少年了,他现在是能在谈判桌上连让对手三个回合还稳操胜券的季氏总裁。
苏媛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酒气:"你不知道吧?季氏最早的启动资金,是你妈妈实验室的专利转让费。"她把手机摔在林婉面前,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季明远二十年前就开始转移资产了,现在查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林婉的手指划过冰凉的屏幕。录像里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很像妈妈,她站在储物柜前,手里拿着个蓝色文件夹。突然有人影闪过,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最后定格在打开的抽屉——里面是空的。
"天台那天,季屿舅舅说的不全是假的。"苏媛抢过她手里的啤酒灌下去,"当年你妈发现账目问题,本来要去举报,结果..."
门铃声突然响起,尖锐地划破室内的沉寂。林婉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这个时间会是谁?
苏媛瞬间清醒了,抓起烟灰缸躲到门后。林婉走到玄关,通过猫眼看出去时,心脏骤然缩紧。
季屿靠在对面的墙上,左手用绷带吊在胸前,右手捏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西裤膝盖处沾着泥点,像是摔过跤。
林婉打开门的瞬间,季屿直挺挺地倒了进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滚烫的身体烫得缩回手。消毒水味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从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涌出来。
"被设计了。"季屿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老宅的茶里有东西。"他的眼神涣散,呼吸越来越沉,"我爸办公室保险柜...第三排第三格..."
苏媛冲过来摸他颈动脉,脸色突然变了:"叫救护车!他脾脏破了!"
林婉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条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的瞬间,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照片上是季母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背景墙那幅《星空》油画被刺穿了一个洞,画上的星星正一滴一滴往下淌着红色的液体。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季屿突然睁开眼,死死抓住林婉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信...苏媛..."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林婉耳膜。她转头看向苏媛,后者正举着手机对准季屿的脸,镜头后面的眼睛黑沉沉的,完全没了刚才的慌乱。
"为什么?"林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苏媛笑了,把手机揣回兜里:"因为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她弯腰凑近林婉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包括季屿。"
急诊室的红灯突然熄灭。护士推着担架床跑出来,撞见抱着季屿的林婉,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苏媛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有林婉空荡荡的掌心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余温,和那句淬毒的低语。
季屿的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屏幕亮起。最新通话记录显示在二十分钟前,拨打的号码正是苏媛的。而通话记录上方的锁屏壁纸,是张褪色的老照片——八岁的林婉把千纸鹤塞进十岁季屿手里,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们脸上撒下细碎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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