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钟声刚刚敲响,蕾斯提娅就拽着我的袖子往门外冲。
"阿邦多内快点!游行的队伍要从西门出发了!"她发间的星形发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新裙摆上的银线刺绣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
伊莉雅锁好旅店大门,转身时蓝发上的月光石发卡正好映出一道虹光。
"按照计划,我们先去广场看机械月亮启动,然后——"
"然后去买苹果糖!看烟花!捞金鱼!"蕾斯提娅蹦跳着接话,差点撞到路过扛着糖葫芦架的小贩。
我赶紧抓住她的后领,那孩子却顺势荡秋千似的挂在我手臂上咯咯直笑。
艾琳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辫子里缠着发光丝带:"占到位子了!就在喷泉旁边!"她扬了扬手里皱巴巴的号牌,"不过艾莉西亚呢?"
"她说要换条更方便行动的裙子..."我话音未落,旅店侧门"砰"地被撞开。
艾莉西亚提着裙摆冲出来,栗色辫子已经盘成发髻,曾经华贵的宫廷礼服被改造成利落的及膝裙——下摆还留着匆忙裁剪的毛边。
伊莉雅挑起眉毛:"公主殿下终于学会实用主义了?"
"少啰嗦。"艾莉西亚把针线包塞进腰间小袋,我注意到那里面还装着几块备用布料,"要是蕾斯提娅玩疯扯破裙子..."
机械齿轮咬合的轰鸣声突然响彻全城。
广场中央的月亮模型开始缓缓上升,精密的黄铜骨架逐渐被外层包裹的魔法薄膜覆盖。
当它升至钟楼高度时,夕阳最后一缕金光正好穿透薄膜——整轮机械月瞬间化作流动的琥珀,街道上所有晶石装饰同时亮起蓝光。
"开始了!"蕾斯提娅踮起脚尖。人群如潮水般向广场涌动,我被推搡着几乎抱不稳她。
忽然有冰凉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伊莉雅不知何时挤到我身边,正用另一只手护着艾琳不被挤散。"抓紧,"她的呼吸扫过我耳畔,"走丢可就找不回来了。"
月光银锻造的风铃在蕾斯提娅腰间清脆作响。
随着机械月越升越高,那些铃音竟自动编织成旋律,与城市各处的风铃共鸣成歌。
我臂上的黑纹微微发烫,却在音律中奇异地平静下来,像被安抚的野兽。
当月亮模型悬停在夜空正中央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无数光粒从机械月表面剥落,化作发亮的细雨洒向人群。
蕾斯提娅伸手去接,光点在她掌心凝聚成小小的月牙形状。"是月尘!"周围有人惊呼。
那些光粒接触到的灯笼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水晶质地,里面的烛火化作游动的小鱼影像。
"二十年前也出现过..."卖烤团子的老人对顾客解释,"据说只有月神眷顾之人才能引发——"
艾莉西亚突然僵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喷泉边的占卜摊前站着个戴面纱的女人,正用颤抖的手抚摸挂在摊位的护身符——那分明是旧帝国皇室工匠才掌握的七宝烧工艺。
"我去看看。"艾莉西亚声音干涩,没等我们回应就挤进人群。伊莉雅示意艾琳跟上,自己则把我推向相反方向:"带孩子去玩吧,这种时候大人在场反而不方便。"
蕾斯提娅立刻被棉花糖摊吸引。
当卖糖老人将云朵般的粉色糖絮绕成兔子形状时,她突然仰头问我:"阿邦多内以前的世界也有月神祭吗?"
我喉咙发紧。记忆里突然浮现地球的中秋夜,只不过中秋之夜孤独一人,记得上一次的中秋我还躺在闷热的出租屋里,吃着几乎发霉的月饼,记得那是前一年买的。
如果我想,没有这一些列的发生,没有蕾雅娜,我此刻还在那阴暗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或许……
黑纹突然在皮下剧烈窜动,却不是往常的侵蚀感——它们像屏障般挡住了随之而来的刺痛回忆。
"...有类似的节日。"最终我只揉了揉她的头发。
蕾斯提娅若有所思地舔着棉花糖,紫罗兰色的瞳孔映着漫天光雨,深处似有银芒流转。
伊莉雅回来时抱着三个纸袋,热腾腾的香气溢出来。"月见团子,"她递给我一个雕成花苞形状的,"老板娘说馅料用了梦境花的蜜..."我咬破糯米的瞬间,黑纹突然在皮下结成网状,将某个正要浮现的记忆画面温柔包裹。
恍惚间看到伊莉雅担忧的眼神,但她只是把蕾斯提娅举到肩上:"快看,烟花要开始了——"
第一朵银白烟花在机械月旁边绽开时,全城的风铃同时静止。爆裂的光点没有消散,而是凝成无数发光文字悬浮空中。
蕾斯提娅兴奋地念出那些古老的祝福语,发音准确得令人惊讶。
更奇怪的是,当她念到"愿月光指引迷途之魂"时,我臂上的黑纹突然轻微震颤,像在应和某种韵律。
烟花表演过半时,艾莉西亚和艾琳终于回来。
前者的眼眶泛红但神情轻松,手里攥着个褪色的香囊;后者则扛着个几乎和她等高的兔子玩偶。"绝对是作弊!"艾琳气鼓鼓地把玩偶塞给蕾斯提娅,"那捞金鱼的纸网怎么可能——"
"嘘。"艾莉西亚按住她肩膀,目光却望向广场边缘。
穿斗篷的流浪艺人正在教孩子们唱祭典歌谣,欢快的调子听着莫名耳熟。
当唱到"银之少女纺月光"那段时,蕾斯提娅突然跟着哼起来,歌词却变成了晦涩的古语。
更诡异的是,周围所有人都像没察觉异样般继续打拍子。
伊莉雅的手指悄悄缠上我的衣袖。"要不要去喝杯月光酒?"她指向不远处被蓝灯笼照亮的摊位,"据说喝到第三杯时能看见..."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钟声切断。
十二下钟鸣后,机械月表面浮现出巨大的沙漏投影,流泻的光砂组成文字:『子夜将至,请为重要之人别上月桂』
"祈福仪式!"人群欢呼起来。小贩们纷纷推出月桂枝编织的手环,艾琳却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五枚叶片形状的银箔:"早就准备好啦!按照传统要把愿望写在..."
蕾斯提娅抢过银箔就咬破手指。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用血珠画好了歪歪扭扭的星星图案。
"这样才有诚意!"她理直气壮地把血绘银箔贴在我额前。伊莉雅大笑着递来手帕,自己却同样用指尖沾了酒液在银箔上写下符文。
当所有人都佩戴好月桂叶时,机械月突然投下光束将我们笼罩——那些银箔上的图案竟浮到空中,交织成小小的星座图样。
归途上蕾斯提娅趴在我背上熟睡,手里还攥着融化了一半的苹果糖。
艾莉西亚走在最后,时不时摸一下腰间新添的香囊。
路过中央广场时,发现机械月已降回原位,表面流转着数千枚民众的祈愿星光。
"明年..."伊莉雅突然开口。
我等着下文,她却只是笑着摇摇头,伸手摘掉粘在我肩头的彩纸屑。
夜风掠过她月光石发卡的声音,和蕾斯提娅窗前的风铃响动奇妙地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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